“很早我就認識清璇師妹了,因爲她是我們黎葉兩家那一輩中唯一一個氣通七脈、天資絕妙的子弟,因此小時候我的家裏人總會拿我和她進行比較。”
“那會兒我還是個輕狂氣盛的少年,家裏人總在我的面前說清璇師妹如何如何聰穎、如何如何懂事,我的心中難免不服氣,因此一直将清璇師妹當做是我成道路上必須打敗的對手,雖然嘴上不明說,可是私底下常常會暗自和她較勁兒,甚至還暗中給她使過絆子。”
“清璇師妹聰慧内斂,我的那些小手段她雖然知道,但是她從來都不說,或者說從來都不在意,即使吃了小虧,也不吭聲不解釋,第二天依舊那副清冷的樣子,專心地讀書修道,不爲外物所動。”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心中的嫉妒逐漸淡了下去,好奇卻愈發濃烈,不知何時,我開始被清璇師妹身上那股清雅淡然的氣質所吸引,不自覺地想要了解她的過去。”
“委實說,在沒有刻意去了解清璇師妹的時候,我一直以爲她在葉家中的待遇應該比我在黎家中的待遇還要好,雖然我也是氣通六脈,上上之資,可畢竟比不上清璇師妹的氣通七脈,這等資質,我也實在想不出來葉家有什麽理由不對她進行資源傾斜,然而,事實上葉家确實沒有這麽做。”
“清璇師妹在葉家的待遇甚至比不上一個中等資質弟子的待遇,葉家對她幾乎能算作是刻薄至極,可以說她如今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她自己拼搏來的,和家族一點關系都沒有。”
“後來我才知道,葉家之所以這麽對她,是因爲她的父親。”
“清璇師妹的父親早年也曾是家族中有名的高手,氣通六脈,元嬰真君,被譽爲那一代葉家的代表人物,即使是我入道之初時也曾經聽過他的大名,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這個前途無限的天才被葉家所抛棄。”
“我們黎葉兩家爲了維護關系,不僅多年來不斷地進行聯姻,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主母必須由對方家的優秀子女繼承,以保證兩家關系的牢不可破。”
“然而,清璇師妹的父親作爲那一代的家主繼承人,卻在一次遊曆之後,帶了一位女修士回來,并對家族聲稱他已經娶了這位女修士作道侶,拒絕和我們黎家聯姻。”
“當時的葉家主母和葉家諸多高層頗爲震怒,認爲清璇師妹父親的這種做法讓葉家失信于人,嚴重損害了和我黎家的友誼,交涉未果之後,他們便将她父親家族繼承人的身份撤除,并且表示不會祝福這段姻緣,如果不是她父親在家族中還是有幾個長老對他頗爲疼愛,恐怕甚至會被逐出家族。”
“清璇師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在沒有築基确定天資之前,清璇師妹的待遇比現在還要差,不說修煉的資源沒有,甚至就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後來,清璇師妹的父母在一次外出爲她尋找修煉資源的時候,意外被妖族所殺,從此清璇師妹便成了孤兒,并且有了入道之時那一句‘當持道與義,憑劍斬群妖’的宏願。”
“在她父親生前好友的幫助下,清璇師妹成功築基,因爲是千年一出的天資絕妙者,所以葉家終于解除了對清璇師妹的資源封鎖,象征性地給了一點資源,不過即使是這樣,清璇師妹憑借着天資和努力,依然取得了如今的成績。”
“後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我愛慕上了這位世間少有的奇女子,餘後的兩百餘年我都在追尋她的腳步,一直到了今天。”
“可以說,到了今天,清璇師妹已經成了我的夙願,如果我不完成它,道心不安,如何成道?所以,我對清璇師妹的執念由來已久,日益見深,不能舍不能棄,她對我來說不隻是成道的阻礙,亦是我成道的追求,道靜師兄,你可明白?”
兩人憑欄伫立,望天邊遠山明月,聽身前蟬叫鳥鳴,清風徐來,發飛袖舞,隐有飄飄欲仙之感。
許久,黎文忽地笑道:
“如此平淡寡味的故事,讓道靜師兄見笑了。”
道靜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非也,平淡之中方見真性情。來之前正虛師叔便說過,黎文此子,極于情者極于劍,情乃其成道之羁絆,亦是他成道之助力。今日,我總算明白了正虛師叔話中的含義了。”
黎文聞言一愣,随即嘴角隐隐帶出一絲笑容:“想不到正虛師叔居然還能記得我這無名小卒。真所謂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正虛師叔矣!”
道靜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黎文師弟你執念在此,我亦不多勸,隻有一句話說與師弟,望師弟聽之信之。”
“師兄請講。”
道靜遙遙捏住一片不知從哪裏飄來的落花,語氣中多了三分感慨,七分語重心長:“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黎文師弟須得有所心理準備才是。”
黎文一愣,好半晌,眼中方才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恭聲說道:“多謝師兄提點,黎文知道了。”
道靜點點頭,說道:“救援之事急不來,夜已深,師弟早回吧。”
“是,師兄亦多保重,黎文先告辭了。”
說罷,黎文轉身離去。
道靜動也不動,依舊憑欄而望,雖夜深寒重,但對于他這種金丹大成的真人來說,這點寒意不足道矣。
許久,道靜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喃喃說道:
“隻可惜正虛師叔還說過,極情之人極情于劍,然此子心焦氣躁,私欲太甚,易走極端,若稱心如意還好,若心意不稱,則心魔勾動,輕則身殒道消,重則堕于魔道。”
“黎文師弟,隻希望你以後不至于走到這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