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兩人便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山頭,周圍所有的樹木都呈發散狀向四周傾倒,顯然,這裏曾經有人使用過某種威力強大的法術,不僅攻擊了敵人,還将這裏的樹木也摧毀,這才有了眼前的這副場景。
空曠的山頭中央,四名身着錦繡便服、或持劍或執刀、面色嚴肅的青年凝神而立,他們的對面則是一隻面相兇惡,背生雙翼的斑斓猛虎。
四名青年此刻略顯狼狽,大多負傷,而斑斓猛虎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到處都是縱橫的刀傷劍痕,原本鮮亮的皮毛都被血迹所掩蓋。
然而,受了傷的猛虎非但沒有顯露出狼狽和疲态,反而更給人一種兇惡之感,一雙澄黃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四個青年,虎口怒張,猛地發出一聲咆哮,震懾山林。
四名青年神色一凜,他們知道,這有胎息期修爲的斑斓猛虎準備發動最後的攻擊了,這一擊絕不是那麽好相與的,稍有大意則會有性命之危!
然而,就在那背生雙翼的斑斓猛虎準備騰身而起,飛撲向衆人的時候,一道赤色光芒猛地從它巨大的頭顱中穿過,虎嘯戛然而止,它的臉上依然保持着最後一縷兇惡,卻再也生不出變化,被永久地定格了。
四名青年一驚,擡頭望去,正看見飛身而來的葉清璇,随即大喜道:“葉師叔!”
葉清璇裹着李少微,從天空中旋身而落,看着面前的四人,黛眉微蹙,冷聲問道:“怎麽就隻有你們四個人了,魏津離和鍾業他們呢?”
剛剛死裏逃生,又見到失蹤已久的葉清璇的四位青年聞言,臉上的喜色蓦地隐去,神色中隐有傷悲,讓葉清璇心中一沉。
“到底怎麽回事,許立身,你來說。”
一位身材消瘦、相貌英俊的弟子上前一步,此人正是與葉清璇同屬一派的火鈴宮弟子許立身。
許立身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自師叔遭遇雷劫之後,我等被傳送到草原之上,正遇到一隻靈寂期的蛇妖,諸位師兄弟苦戰許久,終于将其斬殺,可是我們亦是損傷慘重,不僅衆多同門被蛇妖打殺,就連鍾業師兄他、他也爲蛇妖的毒液射中,隕落當場。”
葉清璇沉默了,倒不是因爲天乙門這一代的傑出弟子鍾業身殒小南境,她擔心自己擔責任,而是因爲自己沒有保護好衆多弟子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想當年,自己入道之時曾許下宏願,當持道與義、憑劍斬群妖,可是如今非但沒有斬得群妖,原本應該受到自己庇護的諸位四派弟子如今也是死傷慘重,這讓她如何安得了心。
“葉真人何必自責。”
就在衆人沉默,葉清璇自責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卻見李少微蓦地從葉清璇身後走出,朗聲說道。
“人力有窮時,葉真人,你在遭遇雷劫的第一時間已經将門下諸多弟子傳送離開,否則他們都得身殒于雷劫之下,至于其後之事,諸位弟子雖然遭遇蛇妖,死傷慘重,但是至少還有許多幸存之人,包括您面前的四位兄台在内,這些人都是爲您所救,如此說來,您亦是盡己所能,于心當無愧,于義當無損。您着相了。”
一番侃侃而談,可謂有理有據,不僅讓葉清璇的心頭一動,也讓衆人的目光聚焦在了李少微的身上。
委實說,當四位弟子見到葉清璇身邊的李少微時着實一愣,他們可不記得進小南境之時還曾有過這麽一号人物,隻不過葉清璇在場,又問及了鍾業之事,他們也沒有閑心再去管其他,便将此事暫且擱置一邊,卻未曾想到這仁兄忽地一番言論,不僅讓葉師叔從自責之中走了出來,也讓他們心有同感。
看見自家師兄隕落在自己的身前,這些未曾怎麽經曆過生死的名門弟子心中又怎麽會沒有一絲自責,誰不曾想過當時自己是不是有那麽一絲可能能夠救下鍾業,在鍾業死後,雖然衆人都沒有說,但是每個人心底其實都有那麽一絲愧疚,如果這份愧疚不能得到良好的解決的話,終有一天會發展成心魔,成爲他們修道一途上緻命的阻礙。
可以說,李少微的一番話不僅讓葉清璇心有所感,對四位弟子亦是忠言良藥。
做到自己能做的,盡人事聽天命,于心無愧、于義無損,如此一來,自己等人還有什麽愧疚的呢?
想到這裏,一名劍眉星目、白袍如雪的青年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多謝兄台點醒我等,明道之恩、沒齒難忘,在下天乙門林右玄,這位是赤明館的陳玉卿師弟,這兩位是火鈴宮的許立身、許立言師弟,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師承何處?出了這小南境之後,我等必當登門拜訪,以謝明道之恩!”
李少微一愣,随即摸了摸頭,尴尬地望向葉清璇。
委實說,他剛剛也就是想讓葉清璇不那麽傷心,所以說了一下安慰的話而已,隻不過說的文了一點,可沒有想過要點什麽醒、明什麽道啊……
葉清璇從自責中回過神來,一雙星眸掃了一眼李少微,眼中帶着一絲隐晦的感激,随即望向面前這位天乙門名聲鵲起的天才林右玄,淡淡說道:“他叫李少微,是我在草原上救下的一位凡人。”
“凡人……”林右玄等人一愕,卻未曾想到有着如此心智的少年居然會是一介凡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李少微,“他是如何到了這小南境的?”
“可能是被空間風暴卷到此處的,”葉清璇模棱兩可地解釋了一句,随即問道,“那魏津離和其餘的弟子呢?爲何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
“我等斬殺了蛇妖之後,憂心師叔您的安危,可是又擔心此次試煉的任務沒有時間完成,因此兵分兩路,由我和三位師弟前來青山找您,魏津離師弟則帶着其餘的師弟們前往南離藥閣了。”林右玄恭聲解釋道。
“他們前往南離藥閣了?”葉清璇神色微變,:“走,我們現在就去南離藥閣!”
衆人見葉清璇神色不對,急忙問道:“師叔,兵分兩路有什麽不妥嗎?”
“如今小南境道境級别降低,這兩天我‘心血來潮’,感到小南境随時都有崩潰的危險,我等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去南離藥閣取藥完成試煉,而是趕快前往小南境與仙界的空間通道處返回仙界,否則我們所有人都有殒身之危!”
衆人大驚失色,沒有想到情況居然會危急至此,李少微也終于知道爲什麽看起來性情冷淡如水的葉清璇會一直如此焦急,他還以爲她隻是單純地擔心四派弟子的安危呢,原來還有這一茬在裏面。
葉清璇沒有多說,素手一揚,卷起衆人淩空而起,向着南離藥閣的方向疾馳而去,速度比起帶着李少微前往青山的時候快了不知道多少倍,遠遠看去,可以看見一道白色的遁光從天空中劃過,噴薄的靈力形成護罩擋在衆人的身前,将罡風拒之其外。
這種極速下,如果暴露在罡風之中,即使是普通的煉體修士也會被強烈的罡風撕得粉碎,更何況這其中還有李少微這位凡人。
魏津離他們是兩天之前從草原出發的,如果按照正常的行程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南離藥閣了,隻要他們在途中不遇上之前碰到的蛇妖那樣的靈寂期妖獸,衆人應該沒有什麽太大的生命危險。
當然,正常情況下小南境的靈寂期妖獸還是比較少的,因爲道境級别限制了妖獸們的等階。
雖說小南境中靈氣充裕,可是天地法則不完整,妖族的靈智本就較低,領悟起來更是困難,再加上每隔三百年便會有四派修士前來取藥試煉,其中斬殺了衆多低階妖獸自不用說,小南境中的妖獸自然發展不起來。
因此正常情況下,大多數的妖獸僅憑進來試煉的第一大境弟子就可以應付,金丹期修士前來也不過是爲了防止一些緊急的意外發生而已。
然而,現在小南境面臨大變,本就不是正常情況,無論是妖獸還是人族隻要修煉到靈寂期都會有‘心血來潮’這種神通,小南境即将崩潰的感應肯定不止有葉清璇一人能感受到,隻希望魏津離一行人不要正巧碰到那些因感應從修煉中蘇醒過來的高階妖獸才好。
葉清璇全速施爲,衆人以極快的速度向着南離藥閣飛去,速度自然快了魏津離一行不知繁幾,而且以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壓,即使路上碰到了妖獸,也沒有幾個不開眼的會來惹這種強敵,如此一來,效率亦是高了許多,原本需要兩天時間才能走完的路程,葉清璇僅僅花了幾個時辰便飛完了。
當遁光漸漸慢下來,一個隐匿在群山之中,通體由白玉砌成,雕梁畫棟、鈎心鬥角的仙家閣樓漸漸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在場的衆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南離藥閣,史傳這可是赤帝用來種植仙藥的仙閣,凡俗輕易不得見,今日一見,衆人都被眼前的古樸典雅所吸引,不由遙想當年赤帝赤熛怒在世時的仙家盛景。
那時候五行人帝具在,位居中央彌羅仙域的昊天上帝亦是時常召集群仙,舉報仙家盛宴,偶有法旨傳世,普濟衆生,真是好一副萬界來朝的盛世。
隻是不知道何時,昊天上帝再也沒有顯露人前,五行人帝也不知爲何盡皆隕落,五方五域俱是大亂,邪魔亂起,妖鬼行世,仙禽遁隐,仙閣不出,就此過了無盡的歲月。
而這赤帝在時舉世聞名的南離藥閣便從此隐于人前,鮮有世人能夠一睹其真容。
葉清璇帶着衆人落在了南離藥閣的前方。在高處時不覺得這南離藥閣有多大,落地了之後才發現它的宏偉。
僅僅一扇白玉巨門就有八丈多高,擡頭望去,更是看不到它直入雲端的閣頂。巨門之上镂刻着活靈活現的仙家聖獸,其形其勢直讓人望而生畏,仿佛它們要從這石門之中奔騰而出,撲向衆人一般。
衆人默然,怔怔地望着這仙家仙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小南境一處隐秘的山谷中,岩漿遍地,赤焰漫天,一片煉獄滔天景象。
這裏的溫度熾熱到即使是普通的修士也不能久留,否則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這極高的溫度蒸幹全身所有的水分,化成一個人幹。
這般極端的環境中,根本沒有哪個小南境的生靈敢在這裏生存,除了炎流流動的聲音,這裏根本聽不到任何屬于生靈的聲音。
然而,在這一片火紅的世界之中,卻有一片晶瑩的白色顯得異常的刺眼,它鑲嵌在赤流的最中間,仿佛是一片紅布上點綴的唯一白色寶石,看起來如此的光彩奪目,夢幻迷離。
如若世人不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在這赤色的炎流中間,居然會有這樣的一處寒潭,從極陽之地生出的極寒之所,就仿佛是這赤紅煉獄中唯一的淨土,讓人心神甯靜、莫名心安。
而在這一片寒潭中間,一個小小的白色小蛋沉沉浮浮,蛋殼之上有道道玄妙的花紋镌刻,玄奧無比,普通人望之簡直要迷了心神,淡淡的熒光在它的周圍萦繞,仿佛潔白的絲帶,美麗異常。
這小蛋已經不知在這寒潭之中沉浮了多少歲月,又不知還要沉浮多少歲月。
“咔嚓,咔嚓~”
蓦地,兩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卻見這晶瑩潔白的小蛋之上蓦地多了兩份裂縫,随後,一直小爪子順着裂縫破殼而出。
“啾啾~”
一聲微弱的叫聲從蛋殼之中傳來,在這生命的禁土中久久回蕩,未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