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接一聲的滴水聲回蕩在石洞之中,由初時落地的清脆變成末時回蕩後的厚重,時光爲它沉澱出最沁人心脾的回響,有如大自然絕美的輕歎,使人以清心甯性,心韻自然。
洞穴之中蓦地傳來一聲嘤咛,有如黃莺脆啼、嬌憨可人。
卻見在一張由樹枝和雜草鋪就的木床之上,正躺着一位清麗絕倫、嬌美不可方物的女子,她那蒲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随即,一雙就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珍珠都不能及其萬一,有如星辰一般閃亮的眸子蓦地睜開,露出了短暫的迷茫。
意識漸漸清醒,那女子忽地覺得身上似乎是有某種重物正壓着自己,心中陡然一驚,轉過頭,卻見一相貌堅毅,雖算不上英俊,卻頗爲清秀的少年正赤裸着上身,睡在自己的身旁,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整個抱住,胳膊和大腿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樣子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女子清麗雪白的俏臉之上霎時間漫上了一層羞怒的紅潮,嬌喝一聲:
“大膽狂徒!”
随即全身靈氣一震,便将那少年震飛開去,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之上。
女子旋然起身,立在草席之上,俏臉上寒霜籠罩,眼中露出驚人的殺意,素手一翻,一柄仙劍憑空出現,寒芒一閃,已然刺向跌落在水中一動不動的少年。
噌!
仙劍堪堪停留在那少年咽喉處僅有一毫米的地方,劍尖顫動不已,隻要再略微往前一點,這柄削鐵如泥的仙劍就會輕而易舉地刺穿少年的咽喉,讓他魂歸西天。
然而,在最後的時刻,女子卻忽地停了下來,持劍的手穩穩地端着劍,黛眉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迷惑。
“是他?”
女子望着那張昏迷之中略顯灰敗的臉龐,忽地想了起來,眼前這人不就是自己在昏迷之前從狼口下救出的那個身份不明的少年嘛,隻是當時少年的全身被污泥包裹,自己剛剛又是羞怒交加,居然第一時間沒有将這他認出來。
一幕幕場景從自己的眼前閃過,最後的記憶定格在自己救下少年之後,因爲先前的傷勢太過嚴重,妄動靈力之下傷勢爆發,從天空中跌落的場景。
記憶中依稀能夠記得最後那少年似乎奮不顧身想要撲過來,想要接住自己,随後她的意識便陷入了混沌。
略一沉吟,女子收回仙劍,素手一翻,一枚龍眼大小的青色小珠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這是她早年遊曆素雲仙域時偶然得到的一枚奇特法寶,名喚“留影”,雖沒有任何攻擊防禦之效,卻可以自動記錄身邊的影像,雖然不能記錄聲音,卻也算得上是頗爲神奇了。
女子将“留影珠”抛上半空,隻見那青色的小珠在空中滴溜溜地直轉,周身放射出青色的光芒,在空中形成了一層青色的光幕。
光幕之上,人影閃動,正是那女子昏迷以後的場景。
卻見少年一個踉跄,和女子一起摔落在地,随後臉上露出慌張不安的表情,嘴中更是念念有詞,看樣子應該是在向自己道歉。
然而,當看到自己沒有回應之後,那少年定睛望向自己,眼中忽地露出癡迷之色,情不自禁地慢慢彎下腰,沾滿狼血的臉慢慢湊近自己,就在快要觸碰到自己的雙唇的時候,那少年卻蓦地起身,給了自己兩記耳光,面上自責不已。
看到這裏,女子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委實說,當她看到少年将臉慢慢湊近自己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要少年真的親到了自己,哪怕隻碰到了一點點,她手中的這柄仙劍就會劃破少年的喉嚨。
她的清白不容侮辱!
然而,她卻沒想到少年居然能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換作常人,紅顔近在咫尺,哪有不吻的道理。
她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她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能做到如此,隻能說這少年的心性很好,而且自制能力同樣不凡。
繼續看下去,卻見那少年臉上忽地露出堅定的神色,手指向自己一指,一道白光蓦地向自己飄來,浸入自己的身體,而自己蒼白的臉色也随即好看了好多。
女子的眼中再一次閃過異芒,她當然能夠看出來這少年隻是區區一介凡人,卻不知爲何有了這般神異的手法,居然能治療自己的傷勢。
要知道她的傷勢她自己清楚,即使是用上她最好的療傷聖藥,至少也要有數個月的靜養才能恢複,可是少年這輕輕一指卻省去自己數個月的靜養,當真是神奇無比,如果沒有少年的這一道白光,想來自己現在也不可能好好地站在這裏了。
治療了自己之後,緊接着,少年褪去了他滿是污泥的上衣,然後擦了擦自己的滿是狼血的臉,想來是不想讓那污穢的衣服弄髒了她,随後一把背起自己,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看來這就是少年如今爲什麽赤裸着上身,看起來像是在輕薄自己的原因了。
雖然她不知道這少年之前經曆過什麽,可是很顯然,少年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再加上胸前還有傷口,背負着自己顯得異常的吃力,幾次踉跄着要摔倒,都被他用強大的毅力支撐了下來。
就這樣,他居然硬生生地背着她有了二十多裏路,重新回到了青山之下。
随後,少年再也支撐不住,無力登山,隻能在山腳之下找了一個山洞,将自己安放了進來。
這山洞之前也不知道是哪個水系妖獸的洞穴,到處都彌漫着清水,隻有洞口處還算好,卻也有薄薄的一層。
不過這少年的運氣也着實是不錯,想來這洞中的水系妖獸定然是被之前山上的雷劫吓跑了,否則别說是少年,恐怕就連自己現在也成了妖獸口中的果腹之物了。
少年先是将自己放在了洞口,随後便離開了留影珠的留影範圍,過了一會兒,他抱着一大團樹枝回來,鋪設在洞穴之中,在薄薄的水層之上做了一個樹枝搭成的簡陋木床,然後掙紮着将她挪到了木床之上,而他自己則跌落在了水中。
好半晌,少年才從水中爬起,略微用清水洗了洗自己身上的污漬,然後躺在了木床之上,昏迷過去。
當然,一開始少年距離自己還是很遠的,隻不過不同于自己,少年一介凡人,不耐嚴寒,再加上病痛在身,本能地渴望熱源。
于是,經過兩天的昏迷,少年在昏睡之中挪到了自己身邊,這才有了剛剛她醒來時讓她惱羞成怒的那一幕。
看到這裏,女子心中的惱怒之情已然完全消失,再看向少年時,目光中剩下的隻有感激、以及一縷難以言表的複雜之情。
她當然能夠感受到少年對她的愛慕之情,但她相信,即使是一個完全沒有感覺的陌生人,少年也一定會做到如同對待自己一般去竭力地援助别人,這種援助來源于他内心深處的善心,和愛慕無關。
“孽債啊。”
女子輕歎一口氣,素手一擡,一股清風陡然而生,緩緩将少年托起,送到了木床之上。
随後,一股清流從洞穴的水層中分離出來,滌過少年的身體,霎時間,少年身上僅存的污漬消失的一幹二淨,整個人白裏透紅,有如新生,就連胸前那道猙獰傷口上的膿黃也随之消失,露出了粉嫩的新肉。
緊接着,女子素手再次一翻,留影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女子拔下瓶塞,從瓷瓶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素手一揚,這粒白色的藥丸便飛入了少年的口中。
随後,隻見少年胸前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灰敗的臉色也逐漸變得紅潤,鼻間有如遊絲一般的呼吸開始有了生氣。
如果說剛剛的少年還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的話,如今他便已經從死神手中被強行拖了回來,隻待元氣回複,便會轉醒過來。
做完這一切,女子方才開始用同樣的方法開始清洗自身的污漬。
清泉劃過,女子身上沾染的塵埃消失的一幹二淨,整個人如同一朵出水芙蓉,靈動中蘊含着清冷,清冷裏透露出靈動,即使真是神仙見之,恐怕也要動了凡心。
洗滌完自身,女子閉上雙眼,素手輕捏,一掐法訣,一團青色的火鳥從她的指尖飛出,繞着洞穴中飛了一圈,隻見洞中的水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卻沒有絲毫的水蒸氣漫出,洞穴依舊保持着之前的那般清爽,隻是相較于從前少了一絲陰冷,多了一份暖意。
火鳥重新回到了她的指尖,清脆地鳴叫了一聲,随後消散于無形。
女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淩空而起,盤坐于虛空之中,閉上雙眼,手捏法訣,一頓無色的蓮花隐隐地在她身下浮現,托着她沉沉浮浮,正所謂虛空混沌,夢幻空花。
雖說有了那一道神奇的白光将她身上主要的傷勢都治愈了,可是也并非是全部治愈,隻能說是從重傷變成了輕傷,雖然在外表上看不出來,可是内裏經絡處還是有許多細小的傷勢,需要她繼續鞏固。
當然,這點小傷對于她來說也并不算太過麻煩,靜養幾日便足以恢複了。
就這般,洞穴之中,女子盤坐虛空,少年昏睡木席,靜谧和諧,不知時光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