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禮貌,吳越也問了句:“錢多多還好吧?”
誰知這句話一問出,這婦女說話居然帶上了哭腔:“你們是狗剩的同學吧,請你們快勸勸他吧,他好好的學不上,非要跟我回去找他爹一起種地,你說我們家裏窮,供他上學也不容易。。。。。。”
正絮叨着,錢多多突然喊道:“媽!你先出去吃點東西,我跟同學聊聊天。”
錢多多的母親聞言立刻停止絮叨,先對錢多多問道:“狗剩,你想吃點啥,媽給你帶回來。”被錢多多不耐煩的一句随便頂回來之後又對張承道兩人說道:“你們可要好好勸勸他,怎麽能不上學呢。”說着就走出病房,還順手給帶上門。
吳越這才有空觀察病房的情況:這是一間四人病房,床寬也就一米,床與床之間的距離也很小,僅夠一個人正常行走,兩人并排估計都錯不開身,按标準來說應該是最次的病房了。但是此時另外三張床都空着,錢多多反而相當于住了單間。
張承道正在組織語言,卻不想先開口的反而是錢多多,隻聽他問道:“聽說王婷婷死了?”說話時語氣不喜不悲,臉上依然是陰沉暗淡的表情。
張承道點點頭:“恩,還有何曉藍,她昨晚也走了。”
錢多多聞言似乎很吃驚,失聲大叫道:“什麽,怎麽會!”然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便不再往下說,臉上又恢複到原先的表情。
吳越立刻從錢多多的異常反應中感覺到:“這裏邊絕對有事!”但是有什麽事,他目前還毫無頭緒。反而張承道的表情如常,似乎早預料到錢多多會有如此反應似的。“能講講前天下午你在地下室中的經曆嗎?”張承道問。
錢多多這次卻窩在床上不說話,吳越見冷場,想起剛才錢多多母親的交代,于是問道:“狗剩?不想上學是咋回事?這次沒考好嗎?沒事,最多再複讀一年,明年咱考個一本,好好給家裏争口氣。”
錢多多這回卻怒了,又大吼道:“不要叫我狗剩,我讨厭這個名字,我讨厭生在鄉下,我讨厭這個家庭,我讨厭你們的眼光,我讨厭,讨厭,讨厭!”吼着吼着他居然哭了。
看見錢多多哭,吳越居然無恥的想笑:“怎麽這年頭都對小名這麽忌諱,道道也是喊一句就要跟我拼命,現在的年輕人啊,哎!”雖然這麽想着,但是安慰還是要滴,于是吳越幹脆坐在床邊一邊拍着錢多多的後背,一邊給他陪着不是。
誰知錢多多哭了一陣,卻緩緩講述起前天下午的事情。
李輝、張廷偉、王婷婷跟何曉藍四人在吳越兩人走後便開始打牌,可惜李輝水平實在太爛,打的張廷偉叫苦連連,不時慫恿錢多多替李輝打會。李輝正在興頭上,哪裏肯讓。張廷偉也因爲是跟何曉藍一起玩,實在不忍心放棄這大好機會,所以這事在錢多多發表意見前便胎死腹中。
快到午飯時間時張廷偉實在打不下去了,于是衆人提前散場吃飯。
飯後王婷婷說要回宿舍拿衣服,一幫人又浩浩蕩蕩殺向女生宿舍。之後衆人開始各做各的事情,錢多多沒什麽事情做,便躺在張承道的床上睡午覺。
睡到兩點多,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拿着地下室倉庫的鑰匙,那是早前王文華讓他以兩瓶酒的代價跟李大爺借來的,因爲計劃要玩好幾次,所以鑰匙就留在自己手裏沒還。現在王文華已經不在了,這筆仙遊戲估計也不會再玩下去,不如早早将鑰匙還了,省的将來李大爺再來找他要。又想起地下室還放着燭台蠟燭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地上還有一個雞血畫的陣圖要擦掉,于是錢多多便去水房找了水桶拖布進入地下室中。
地下室本身就有種陰森的感覺,并且因爲王文華死亡的陰影,錢多多心裏感覺毛毛的。好在燈光很亮,四周也沒有什麽異常,隻有錢多多自己的影子随着自己拖地的動作一晃一晃。
誰知就在錢多多拖完地的一刹那,他心中剛暗松一口氣的一瞬間地下室門突然咣的一聲自動關上,緊接着明亮的白熾燈也閃了兩下也熄滅了。在燈閃爍的過程中,錢多多分明看到地上多了一個人影,一個不屬于他的很細很長的一個影子。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以至于錢多多直到燈光熄滅,整個地下室完全陷入黑暗,他還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身處無盡的黑暗,錢多多内心的恐懼已無以複加,他不敢動,不敢回頭,甚至将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呼吸聲重一點都會引來某些東西的窺伺。
然并卵,一隻冰冷僵硬的手緩緩地、輕輕地撫上他的肩頭,并在其上溫柔的婆娑着。一股寒意瞬間如電流般從肩頭傳遍全身,凍的他哆嗦不停。錢多多雙腿發軟,他已經無法通過自己的力量保持站立了,唯一支撐他不倒下的是雙手緊緊抱着的拖把杆。時間就這樣持續着,那隻手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親親撫摸,緩緩婆娑着他的肩頭。
錢多多腦中混亂,無數個念頭從心中升起,但是在他想明白前又消失不見。忽然,張廷偉在這裏講述四角遊戲的場景清晰的浮現在他腦海中:“好像有人說過這僵硬冰冷的感覺可能不是手,而是有人在拿東西吓自己!”
誰知剛想到此處,另一個肩頭處也有一隻手搭了上來,依然冰冷僵硬,然而這次不同的是當兩隻手都搭在他肩頭之後居然都開始微微用力,錢多多分明有指甲嵌入皮肉的感覺。
當恐懼突破界限,有時反而會激生勇氣,錢多多此時便是如此,他發瘋一般掄起拖把,向身後揮去,一下,兩下,三下。。。。。。直到他拿捏不住,拖把脫手飛出,不知掉到什麽地方,其間還砸到水桶發出一陣咣咣當當的響聲才停下來。
大口喘着氣,肩頭異樣的感覺已随着他的爆發而消失,這讓錢多多心下稍安。“不能再待在這裏!要趕快出去。”這是錢多多現在唯一的想法,于是他憑着記憶哆哆嗦嗦像門的方向摸去。
毫無征兆的,地上紅燭無火自燃,火苗如同撒了汽油般瘋狂蹿動着。在這突然出現的光亮中,錢多多清楚的看見,王文華正站在他伸出的兩手之間,滿臉扭曲的恐怖表情,而他的手,正伸向錢多多兩肋之間。見此情景錢多多再也堅持不住,大叫一聲便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他才知道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王文華隻是将他打成了豬頭,卻沒有要他的命。
錢多多說到這裏時,連張承道都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看來錢多多還不知道自己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這也難怪,知道這件事的應該隻有張承道和吳越,連李輝也是一出去就昏迷了,估計他也沒有注意到錢多多是被張承道拉着腿拖出來的。
到此錢多多的故事算是講完了,張承道和吳越兩人同時保持了沉默。錢多多狐疑的看着兩人,眼光在兩人之間遊走。終于,吳越歎了口氣,開始向錢多多講述他昏迷之後的故事。
從三人大戰女鬼到兩人被關進派出所,從王婷婷被碎屍到何曉藍猝死醫院,吳越講了無比緩慢也無比仔細。但是他還是很人道的沒有說出錢多多的傷是如何行成的,他将這段直接跳了過去,有時候被蒙在鼓裏也是一種幸福。
正說着錢多多的母親拎着一個袋子進來,将吳越兩人買的水果放到床下,然後在桌子上騰出的空位處将袋子打開,隻見裏邊是一兜熱氣騰騰的包子。她一邊拿包子遞給幾人,一邊勸幾人:“來,趁熱吃,狗不理包子,十八塊一籠呢。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吳越瞬間就糾結了,你說自己倆人沒事買什麽水果啊,正好飯點,帶點晚餐多好。錢多多母親的心思在他見到買回來的是包子的時候就猜到了:她不知道吳越兩人吃沒吃過晚飯,剛出去的時候着急忘記問,再回來問又怕丢錢多多的面子,所以隻好硬着頭皮多買兩份,可是如果吳越兩人吃過了,那多買的兩份不就浪費了嗎,所以買些即使這頓剩了下頓熱熱還能吃的食物是上選,以此類推最好是買些饅頭包子之類的,可是買便宜了又怕吳越兩人笑話,隻好咬牙買些貴的。這狗不理包子吳越可是知道的,最近的那家店離醫院都有三個街口,而且不是一般的貴,吳越以前猶豫幾次都沒舍得去吃。此時吳越真不知道怎麽辦了,他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的話這份情太貴了,不吃這情更貴。
修緣仿佛知道吳越在想什麽一般:“吃一個意思意思吧,吃了人家是求仁得仁,不吃就太傷人家的心啦。”吳越想想也是,于是接過包子大口吃了起來。張承道也接過一個吃了起來,錢多多卻很不情願的推了兩下,才一臉不情願的吃了起來。
錢多多的母親看着三人吃包子的動作一個勁的咽口水,看來她是沒舍得吃都帶回來了。此刻她也沒有動桌上剩餘的包子,直到吳越和張承道各吃完一個後都說吃飽了,她才拿起剩餘的包子跟錢多多分食。
吃完一頓别扭無比的包子晚餐後,張承道兩人一邊跟着錢多多母子唠着閑嗑,一邊想怎麽把錢多多母親支出去,他們還有好多話沒問呢。誰知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穿着時髦的女人用手帕捂着鼻子走了進來。
她一邊以厭惡的目光打量着病房及張承道幾人,一邊對着幾人說道:“哪張是三号床,你們要是占着了快給我騰出來,那是我們的。”她剛說完身後立刻又擠進來一個光頭男,扯着嗓子喊道:“姐,有人敢占咱的床?是哪個!”
錢多多母親見到那個女的問,急忙一指旁邊的一張床說道:“俺們是一号床,三号床是這張,沒人占的。”
張承道見此情景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倒是沒說話。吳越見到這對姐弟,卻是感到驚奇,不過他驚奇的并非這對姐弟的态度,也非他們的裝扮,而是二人身後居然都跟着一個長得類似哥布林的黑皮膚小鬼。然而讓他更驚奇的是這兩個小鬼見到幾人之後居然尖叫幾聲咻的一下竄出屋外不見了。莫非他們發現張承道是道士了?
偷瞄一眼張承道,他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看來此刻他是沒開陰陽眼的。這麽說來還是自己這邊方便,想看就看,沒有什麽不可以。
随後又進來幾個男女,用輪椅推着一個老人進來,這些人中女的也不管這病房内有沒有味,無一不用東西捂着鼻子,看的吳越心裏很不爽,這屋也沒什麽味啊,至于嘛,想着還使勁嗅了嗅,額!好像還真有股包子味,好吧,原諒你們了。
因爲進來的人多,原本狹小的病房頓時顯得擁擠起來,吳越感到有點憋屈,于是起身從門口擠出去上廁所,誰知一出門就看見走廊裏有六隻哥布林在門外急的團團亂轉,好像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樣子。再仔細看看,這幾隻哥布林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俨然一個家族的樣子。
吳越心中好奇,于是偷偷問修緣:“這些是什麽玩意兒,外國鬼?怎麽跟着這些人,難道他們其實是外國人?”
修緣聞言不屑道:“這些叫做“業”,也叫業鬼,一般居住在人心中,是人心善念與惡念的産物,由善念産生的叫善業,由惡念産生的叫惡業。這些業鬼的主要作用是記錄主人這一生的善行惡事,以待死後判官判刑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