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隻因方菲說過,倘要再去拜訪,除非說動我跟孟響一塊兒去。
孟響本來無甚興趣,但被高淩凱說得多了,更加上高淩凱滿口誇贊那裏的風景有多麽多麽的美麗,連我都由衷感歎那兒的确可以稱得上是世外桃源。最終孟響終于抽出了幾天時間,跟我們一同前往。
我們開了我爸的車子,到保康縣換了摩托車,之後進山先到張大爺的屋子。
之前每次來,還沒走近,黑狗就迎接出來。
但是這一次,不僅沒看見黑狗的影子,我們發現房門上還挂着鎖。不過跟我們從前來的時候一樣,鎖是虛挂着的,并沒有當真鎖上。
我估計張大爺可能是帶着黑狗出門去了,本來沒怎麽在意,可是當我們開門進去,卻馬上發現有些不對。
屋子裏頗顯淩亂,地上還扔了一些零碎垃圾。
另外幾間房門都敞開着,連張大爺自個住的那間總是緊閉着的房門也開着。
我趕忙走到張大爺住的那間房去瞅一瞅,看見櫃門敞開,櫃子裏同樣十分淩亂。衣服有沒有少我不知道,但是那張二十年前拍的全家福,沒在櫃子裏。
“張大爺是不是搬家啦?”孟響過來問我,“幾間房裏的鋪蓋都已不全,好像是撿新一點的帶走了!”
我心亂如麻,趕忙到幾間房裏看一看。果然如孟響所言,幾間房裏不是少了床單,就是少了被子或被罩。
“他怎麽可能會搬走?”我嘀咕一句。
因爲我知道,張小雲是離不開這個地方的,張大爺絕不可能丢下孫女,獨自搬走。
我本來心懷慚愧,生怕張小雲晚上來跟我在夢中相會,讓孟響察覺我可就無地自容。可看到屋裏這般情形,卻禁不住擔心牽挂,忙跟孟響高淩凱一起上去後山,到了那幾座墳墓跟前。
墳墓仍然是四座,隻不過去年的新墳,現在也已覆滿青草。
我們先在墳前祭拜,張小雲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即刻現身。我心中焦慮,不得不站起身來大聲叫喊。
“張小雲!張小雲你在嗎?”
沒有人回應我,隻有我的聲音,在山川樹林之間,形成回響。
“你确定……張小雲還留在這兒?”孟響問我。
“我跟你說過,她根本就離不開這個地方!”我回答,因爲擔心,而顯出煩躁,“就算張大爺當真搬走了,她也不可能會離開!”
這是我第一次在孟響面前流露出煩躁之情,但孟響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縱然心中不舒坦,她也不會當着高淩凱的面前表露出來。
所以她沒再說話。高淩凱忍不住問我:“那咱們怎麽辦?還要不要在張大爺房子裏住一宿?”
“不住一宿,今晚根本趕不到一線嶺!”我回答,緊皺着的眉頭,始終難解。
“那我先下去做飯去吧,不知道張大爺有沒有将米糧全都帶走!”孟響說,立刻轉身下山。
我知道她心裏很不舒坦,可這會兒隻牽挂着張小雲,忙叫高淩凱先跟孟響一塊兒下去。
高淩凱大概也明白我是想單獨跟張小雲見面,所以他沖我一笑,緊跟着孟響下山。
他是真的很夠朋友,我聽見他嘻嘻哈哈在逗孟響說話。
等他兩人走進樹林看不見了,我才再次向着四面打量,一邊喊了一聲:“小雲,你可以出來見我了嗎?”
仍舊沒有任何回應,隻除了我自己的聲音回響。
我愈發感覺擔心焦慮,因爲張小雲是離不開這兒的,既然她始終都不現身,那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她看見了孟響,心裏有些醋意,所以不肯理我;第二種,她已經消失,畢竟她隻是殘存的一縷腦電波而已——起碼我認爲所謂的靈魂,就是腦電波之類——或許随着那塊浮雕遠離此地,在這個地方殘留下來的“輻射”之類,随着風吹雨淋越來越淡薄,越來越稀少,張小雲自然也随之減弱,終至消亡。
而且我認爲,第二種可能更大一些,否則張大爺不可能抛下孫女搬走。
所以我很沮喪,甚至是有些傷心,畢竟這段時間時常來此跟張小雲在夢中相會,而且她對我的深恩厚誼,我到現在仍然銘記在心。
雖然她并非實體,可在我心目中,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兒,而且是甘願隐身的我的情人。
我在那墳頭呆站了良久良久,心裏哀哀戚戚,卻并沒有想落淚的感覺。
最終我隻能跪下,給四個墳頭都叩了頭。那三座乃是張小雲的父母和奶奶,我作爲張小雲活着的情人,應該對他們有尊重有恭敬。
而張小雲既然已經消失,那麽以後,我就算心懷思念,恐怕也不太會再到這裏來了。
所以我叩的這幾個頭,也是一種道别。
下山的時候天色已暗,孟響已經做好了飯,正跟高淩凱說說笑笑。見我下來,她也沒有撇開臉去不理我。
可我知道她心裏肯定不開心,所以在吃完飯之後,高淩凱去了3号房,我就追着她進了1号房。
“你是不是生氣啦?”我問她。
“你做了什麽讓我生氣的事情嗎?”她反問。
我抓抓頭,艱難回答:“張小雲……畢竟對我有恩,可以說……我這條命完全是她給的,所以……如果她消失不見,我多少……還是有些傷心!”
“有恩?”孟響唇角顯出一抹嘲諷之意,“不僅有恩,還有情吧?”
我無言以對,不敢說有,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說沒有。
“算了!”幸好孟響很快搖頭,“我不跟一個鬼魂相争,畢竟她确确實實對你、也對我有恩!不過我警告你,如果在現實生活中,你敢對其他任何女孩兒動情,我們就完了!就算結了婚,我也會跟你離!”
這話說得好嚴重,我趕忙賭咒發誓,一再保證。孟響不爲已甚,叫我趕緊去2号房休息。
“爲什麽要趕我去2号房?”
“我可不想讓她看到你跟我太親熱!”孟響回答,一臉淡漠,“萬一她還在這兒,使個手段吓我一下,我可不是自讨苦吃?”
事實上這也是我擔心的事,所以我沒再多說,隻是賴着跟孟響親了一下嘴,便轉去2号房歇息。
(請看第144章《一條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