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淩凱幹脆将他從草棚裏邊直接拖出來,我跟他兩邊架着,向着旁邊的樹林飛奔進去。
劉滿奇也跑了過來,緊随在我們身邊。他撇臉看了高淩凱跟姜新幾眼,臉上頗有驚詫,卻無暇多問。
樹林裏光線黑暗,我們高一腳低一腳,加上我跟高淩凱還得架着姜新,根本就無法走快。
幸好那群人并沒有跟着追進樹林,從樹林外邊火光遊弋的情形來看,這些人好像對晚上進入森林存在着某些禁忌。
姜新昏昏沉沉居然沒有大鬧大叫,隻是任由我跟高淩凱左右架着,一直仍在打着瞌睡。
但我卻突然想起,我曾經問過姜新,他是從那兒逃出來的,當時他手指的方向,就是這片樹林。
“我們不能再往前跑了!”我趕忙停步。
高淩凱從另外一邊架着姜新,我一停步,他也跟着停下來。
“怎麽啦?”高淩凱問。
“姜新就是從這片樹林裏逃出來的,我們再往前走,很可能會自投羅網。”我說,一邊回頭看向劉滿奇,“劉哥可能辨認出剛剛是從哪個方向逃出來的?”
劉滿奇前後一望,便緩緩搖頭:“這山裏的地形太複雜,我還真不敢肯定剛剛我們逃出來的地方,到底是在哪個方向。”
“那就先在林子裏邊歇一晚吧!反正那些人沒有追進來,等天色發亮的時候,認準了方向再走!”我說。
高淩凱沒什麽意見,劉滿奇也沒有反對,于是就在樹林裏停了下來。
高淩凱小心翼翼扶着姜新靠坐在一棵大樹根上,他自己緊挨在姜新身邊坐下,姜新立刻歪倒在了他懷裏。
高淩凱用手攬着姜新,疲乏地閉上眼睛休憩。
我跟劉滿奇同靠在旁邊另一棵大樹腳下,我實在是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劉滿奇,但見劉滿奇默不出聲,明知他仍在爲何輝的慘死而難過,一時卻不好便開口。
但劉滿奇肯定知道我有話問他,所以他吸一口氣,振作精神,先開口跟我說話。
“姜新是這個人的朋友?”他問,自然壓低了聲音。
“是啊!”我立刻點頭,“你見過他嗎?”
“見過!”劉滿奇微發慘笑,“我跟何輝孟科長到達那些……就是追趕我們的族民聚集地的時候,正好看見他被那些人抓了起來。”
“那他怎麽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們看見他的時候,還正常嗎?”我追問。
“之前很正常啊!可是……那些人把他關進了一個山洞裏,一夜之間,他就完完全全變了樣,什麽事情也不懂,什麽事情也不記得了!”
“那那那……孟響呢?”
我終于按捺不住問出口來。隻怕孟響也變成了好像姜新一樣,我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劉滿奇感覺到了我的恐懼,趕忙接口說道:“你别慌,孟科長沒事!我跟何輝先逃了出來,到晚上本來想偷偷去接孟科長出來,結果……不僅被那些人沿路追趕,還遇到了……那個怪物!”
說到“怪物”二字,許是想到了何輝的慘相,劉滿奇忍不住再次發出哽咽之音。
我沒有開口催促,等他安靜下來,才跟我簡略叙述他們一行數人這幾天的遭遇。
※※※
那天孟響眼睜睜看着我跟唐遠河掉進山洞,而無數瘋猴卻向他們幾個抓打撕咬,瘋狂進攻。
孟響本來不願用槍,但此時迫不得已,不得不“啪啪”兩響,将撲到她近前的一隻龇牙咧嘴的大猴子打翻。
她意識到在這深山老林,我跟唐遠河失去背包,隻怕很快就會陷入絕境,所以她飛起一腳,将我跟唐遠河放在地上的背包踢下陡坡。
她不清楚她何時才能回頭救援我跟唐遠河,隻能寄希望于在他們回來之前,我跟唐遠河能夠借助背包裏的生存必需品,盡可能地多堅持幾天。
之後孟響領着剩下的四個民警,被那一大群瘋狂的猴子追得慌不擇路,忽然腳下一滑,孟響跟來自襄陽的兩個民警,先後滾落下一片山坡。
另兩個保康民警,卻被群猴追着,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至于那條黑狗,更是在大群猴子狂奔過來之前,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跟着孟響一同滾下山坡的兩個民警,一個叫劉滿奇,另一個叫何輝。
既然都是孟響挑出來的精英,這兩人皆身強體壯。其中劉滿奇老成持重,何輝則寡言少語。
而他們滾下來的那道山坡,上邊還算平緩,但是到了坡底,卻有一段超過三米高的垂直崖壁。
雖然崖壁下方全是草叢,而非岩石,三人仍被摔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躺在地上很久很久,才爬起身來。
幸好三人都沒受傷,在歇息一陣之後,三人分别檢查各自裝備。
三人的背包都還在身上背着。但孟響隻剩七發子彈,劉滿奇還剩四發,何輝則有五發。
依着孟響,便要從滾下來的那道山坡爬上去,回到之前我跟唐遠河滑下的陡坡接應。
但是那道垂直崖壁,根本無法攀援上去。
劉滿奇跟何輝不忍讓孟響失望,兩人甚至搭起人梯,但終究還是徒勞無功。
最終孟響隻能聽取劉滿奇建議,順着那道崖壁底部,披荊斬棘往前走了約莫兩三公裏路,好不容易爬到坡上,但山中地形複雜,根本已經找不到之前走過的路徑。
孟響仍不死心,就在那一片轉來轉去,可是越轉,反而更加迷失方向。
到了天色黑定,三人不敢瞎走,隻能像我跟唐遠河一樣,找個地方生起火堆,露宿一宿。
當晚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到了第二天一早,劉滿奇勸孟響說:“高顧問那麽精明能幹的人,說不定還能在我們之前找到出山的路。咱們隻管在山裏瞎轉,萬一高顧問出去了,豈能不擔心孟科長?”
孟響知道劉滿奇說的有理,況且她不能爲了我跟唐遠河,卻置劉滿奇何輝不顧,最終不得不放棄尋找我跟唐遠河,先找到出山的路徑,保住他們三人的性命再說。
他們也跟我與唐遠河一樣,隻認準了東北方向走。
結果到了下午,他們剛剛穿過一片樹林,就在一小片空曠的山坡上,發現了幾間草棚。
草棚模樣,就與我跟高淩凱看到的那三間差不多。
隻不過草棚前有兩個女人正坐着編織草鞋,另有一個孩子在空地上玩耍。
那倆女人衣着古怪,已經将近重陽,山中尤其寒涼,但倆女人身上衣服卻不多,裸露着肚臍、胳膊、和小腿,腳上也隻穿着一雙破舊的草鞋。
但她們頭上卻包着一條黑色頭巾,身上衣服也是黑色。齊腰的貼身上衣,過膝的半長擺裙。
(請看第089章《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