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淩凱的身體确實很強壯,昨晚一整夜趴在那棵矮松上,稍有松懈,便會掉下懸崖,可是在吃完喝完歇息一陣之後,他便恢複了精神抖擻的狀态。
“我說咱們兄弟有緣吧?沒想到這次竟是你救了我,大恩隻能日後再報了!”
他裝模作樣向我抱一抱拳,很快又嘻嘻哈哈笑起來。
我無奈地瞥他一眼,問他:“有力氣啦?那咱們是不是該趕路了?”
“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出山的路呢,就算沒有力氣,也等天黑了再休息吧!”
高淩凱揚眉一笑,先将兩條繩索挂在肩上,又伸手過來想替我背包。
“還是我背着吧!你昨晚一整晚也夠辛苦了,你幫我把這個盒子拿着!”
我将不鏽鋼盒子遞給他,他伸手接過,問我:“這是什麽呀?這個時候你還留着這沒用的東西幹嗎?”
“現在沒用,說不定啥時候就能起大作用。”我回答。
高淩凱就沒再多說,忽而想起兩個同伴,不由得長聲歎氣。
“他們倆也不知道咋樣了,我真希望我迷路,他們别迷路!是我叫他們一起來一線嶺的,要是出了事,我真沒辦法跟他們父母交代。”
我明白他的心情,點一點頭,卻無法寬慰。
“對了,你怎麽一個人進山來了?”他又問。
我不由得滿臉苦笑,隻說是跟警方一同進山追查一個逃犯。
高淩凱就忍不住沖我擠眉弄眼。
“又是爲了幫你那個民警女朋友吧?你可真夠下力的!那他們人呢?怎麽剩了你一個?”
“我們也是被瘋猴沖散了!”我苦笑解釋。
“啊?”高淩凱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高力,爲什麽滿山的猴子都會發瘋?”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隻能期望事出偶然,而不是因爲那塊浮雕。
我們依舊向着東北方向而行。
高淩凱是個樂天派,跟他一起走,比跟唐遠河在一起要輕松很多,最起碼他不會一遇到事情就趕忙問我怎麽辦。
反而多數時候,他都會盡可能地護着我。
比如遇到陡峭的地方,他會讓我等着,他先爬上去,之後再拉我上去。
畢竟他是跑酷健将,這種時候我自然不跟他争。
我甚至覺得,倘若有野獸出現,他也會叫我先逃。
幸好沒有野獸出現——準确點說,是沒有活着的野獸出現。
可就在我跟高淩凱爬上一座山梁的時候,眼前的慘景,即令是高淩凱,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山梁上灑滿鮮血,但那不是人血,而是一隻野豬的血。
之所以我知道是野豬,是因爲我看見半片腦瓜上,帶着一個凸出的鼻子、和一顆長長的獠牙。
——我沒說錯,是半片腦袋!
另外還有半片,遠遠扔在另一邊。
野豬的四肢軀體,也被分成幾片扔在地上。以至于滿地鮮血之中,還有很多讓人看着很惡心的五髒六腑,大腸小腸。
那種情形,就像這山梁之上,剛剛經曆了一場五馬分屍一般。
隻不過被五馬分屍的,不是人類,是野豬。
“這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殺了野豬,還弄得這麽殘忍?”高淩凱問,滿臉的難以置信。
我又何曾知曉,隻是感覺,如果這是人類所爲,那這個人類,一定是個殘忍的瘋子。
可我相信不會有人類如此殘忍,若依我所想,說不定正是昨晚擄走唐遠河的那個野人所爲。
那就令我對唐遠河的命運,愈發感覺悲歎而擔心。
可是我不能将我的推測說給高淩凱聽,我怕他聽了會平添驚恐,起不了其他任何效果。
那山梁上的慘景實在是讓人看着不舒服,所以我跟高淩凱沒敢多做停留,就趕忙離開。
幸好之後的時間,我們沒再看見那血淋淋讓人驚恐又惡心的場景。
但是一整天下來,我們仍在大山裏邊瞎轉悠,沒碰到一個人煙,更沒看見半間民居。
到天色黑定,我想起昨晚的教訓,特意找一片開闊地帶,這才燃起火堆,準備露宿。
高淩凱沒覺得驚吓,反而很是興奮,感覺有一次真正的野外露宿,對他來說不是折磨,而是一種新奇體驗。
而當我提醒他,晚上很可能會有野獸進攻的時候,他滿不在乎搖頭說道:“這山裏哪能有那麽多的野獸?之前很多人來過一線嶺,可沒聽說有誰遇到過野獸。何況我昨晚已經碰到過兩隻狼,那就跟中了大獎一樣,不可能今晚再次中獎。”
“可是你别忘了,今天下午看見的那隻野豬,誰知道那是被什麽野獸殺死的?”我提醒他。
“不可能是野獸幹的!”高淩凱一口否定,“如果是野獸,怎麽可能逮到野豬不吃掉,卻将野豬的身體撕開扔得滿地都是?依我看,八成是個瘋子幹的!也可能這隻野豬傷到了一個性情暴躁的獵人,所以獵人一時氣急,才将野豬分屍洩憤。”
他這番推論其實蠻有道理,最起碼我也認爲,如果是人幹的,那這個人一定是個瘋子。
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是人類幹的,之前不願讓高淩凱平添心理負擔,我沒将唐遠河被野人擄走的實情告訴他,但現在,爲讓他保持足夠的警惕心,我決定跟他實話實說。
結果我話沒講完,高淩凱已經跳起身來。
“野人?這山裏當真有野人?”他看起來不止有驚吓,更多的仍然是興奮,“天啦,昨晚我怎麽沒跟你們在一起?野人之謎可是全世界都關注的一件事,我若能親眼見到,被它抓走也無妨!”
“淩凱!”我責備地看着他。
不是責備他的膽大包天,而是責備他沒有爲唐遠河的悲慘命運,生出半點的同情與傷感。
“不好意思,我隻顧想着野人了!”高淩凱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立刻抓頭道歉,“既然有同伴被野人抓走,你爲什麽沒有緊追不放?若是我,無論如何不會放棄我的同伴!”
這話好像有責備我的意思,所以我瞥他一眼,開口反駁。
“我是沒準備放棄呀!可是偏偏聽到你的呼救聲,我還以爲你是他呢!再說了,你跟你的同伴也走散了,你現在能說無論如何不放棄他們嗎?”
高淩凱啞口無言,隻能“嘿嘿嘿”地笑。
我跟他商量一下,還是兩個人輪流放哨。
考慮到他昨晚被挂在松樹上,一整晚都不可能閉眼休憩,所以我讓他先睡。
但高淩凱卻說時間太早睡不着,而且下半夜會更加難熬,所以還是讓我先睡。
其實我知道,他被之前野人的話題吸引,八成還想等着野人出現。
所以我沒跟他争,依言靠在火堆邊躺下休息。
方昏昏沉沉,我忽然聽見高淩凱“呀”的一聲驚叫。
(第079章《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