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爲止,基本上都是我在問,周科長在答。
而從周科長冰冷的态度可以看出,即便我不可能在兇案發生的時間點出現在現場,他對我依舊懷疑不減。
“我隻想問你,爲什麽你對這件兇案的發生,好像早有預感!”他盯着我,突然一問。
“啊?”我愣一下,“我什麽時候有預感了?”
“你曾經向孟響建議,說你預感到還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應該在病房裏加裝一個攝像頭,這不假吧?”
我想一想,隻能點頭:“是,我是這樣說過!”
“那你從何來的這種預感?”
我吸口氣,直視着他的眼光。
“我說了你能相信嗎?”
“你說說看!”
“我曾經跟你說過,包羅跟李玉剛做過同樣的一個怪夢,那之後他們兩人的精神都非常不好。而包羅是我最好的朋友,更加上……我想搜集素材寫一部小說,所以我對這個案子産生了濃厚興趣。但結果,在跟孟響一起去了那家旅館之後,我也做了相同的怪夢。”
說到這裏,我看見周科長依舊滿臉不屑,禁不住揚起下巴,也用嘲諷的眼光挑戰地看着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在這兒審問我根本無用,最起碼昨晚的兇殺案千真萬确不是我做的!所以,我倒覺得,爲什麽你自己不去一線嶺做怪夢的那間2号房住上一晚呢?那樣你就能夠知道,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不過我勸你最好别去,因爲,那很可怕!說不定,你也會走上自殺之路!”
我的話當然很不客氣,周科長兩眼看着我,再次顯出惱怒之色。
“你是在激我麽?”他冷笑。
“我用不着激你,我隻是想告訴你,很多事情,唯有自己親身經曆過之後,才有資格下結論!”
這是我的實話,我确實沒有“激”他的意思,隻不過他糾纏着我不放,也讓我有些惱羞成怒而已。
他持續盯緊我,很久,終于點一點頭。
“行,我就到一線嶺去一趟!如果我不曾做那個怪夢,回來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拘捕你!”
他站起身來,我也跟着起身。
“你真的要去嗎?我說過,那很可怕!而且,包羅跟李子已經死了,我覺得,你還是慎重一點比較好!”
我說得十分誠懇。
我甚至有些後悔,不該說出讓他去一線嶺的話,因爲那很可能,将他推入險惡之境。
而如果他當真出了事,我就成了間接的兇手。
可惜我的誠懇,在他眼中,成了心虛的表現。
所以他冷笑一聲:“别吓唬我,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所以,一線嶺,我還去定了!”
我暗暗歎氣,轉口問他:“那麽,可不可以帶上我一塊兒去?”
“你去幹嗎?是收集素材,還是想繼續制造神鬼假象?我看你還是乖乖回家裏待着吧!不過你放心,我會帶上孟響,我要讓你們自打嘴巴!”
他滿臉嘲笑。我啞口無言。
其實我想跟着他,首先是因爲不斷地幻象,已經令我不堪其擾,我想回到原地,找出原因,拯救我自己。
其次,我還想看看,2号房床頭的那個浮雕,有沒有變化。
畢竟當時在我上床睡覺的時候,浮雕上的女人,是沒有眼睛的。
可是在我醒來時,那女人卻長出了眼睛。
換句話說,很可能在我陷入噩夢中的時候,有人悄悄換掉了浮雕。
而在周科長去的時候,假若浮雕是有眼睛的,那就很可能周科長安睡一夜,不會做任何怪夢。
但是這些話我不能跟周科長說,他隻會認爲我巧言舌辯。
他本來說要關我四十八小時,沒想到今日談話并不愉快,他不僅沒有變本加厲,反而提前放我,讓我“乖乖回家裏待着”。
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突發善心,不過我聰明地閉緊了嘴巴。
走出刑偵大隊的院門,我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
猛一回頭,旁邊一棵矮樹拉長的陰影,又把我吓了一跳。
現在我真的能夠體會包羅爲什麽老大的太陽,他卻要坐在陽台上。
我現在也很希望滿天陽光,那樣我就可以少一點驚吓。
“吱”的一聲響,一輛摩托車停在我身邊。倒将我剛剛恢複平靜的一顆心,再次吓得怦然一跳。
“上車來,我送你回去!”
摩托車手向我招一招手,聽那聲音,原來是孟響。
“我身上好臭的,别把你身上沾上了!”我滿臉含笑,說的是實話。
“周科長這次太過分了,如果他今天不肯放你,我真會鬧到局長面前去!”孟響說,雖然隔着頭盔,我仍然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憤。
那就令我頗有感激。
難怪周科長會這麽容易放了我,原來不是他突發善心,而是孟響跟他大鬧了一場。
他最後那句“讓你們自打嘴巴”的話,看來更多的并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孟響。
我坐上孟響的摩托車,心中有一種溫柔之情,令我向前緊摟着孟響的纖腰。
孟響不知道能否感受到我的溫情,總之在到達我家住的小區門口時,她取下頭盔,我看見她漂亮的臉蛋,頗顯紅暈。
“對了,你們科長說要帶你去一線嶺張大爺家的旅館,你千萬記住,決不能夠住2号房!”分手之時,我忍不住叮囑。
“他要帶我去一線嶺?爲什麽?”孟響驚問。
“因爲他要證明我說的是假話,不可能所有人會做同樣的怪夢!”我苦笑回答。
孟響沉默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我其實很擔心你!”
“啊?”我愣愣地看她。
她臉一紅,低下臉。
“你也說了,包羅跟李玉剛都做過……你也做過的那個怪夢,可現在,他們倆都死了,而且死得那麽慘!”
我心中感動,向她展臉一笑。
“放心吧,我不是包羅,更不是李玉剛,我比他們堅強多了,絕不會幹自殺這種傻事情!”
她被我的自信滿滿逗得“卟哧”一笑,重新戴上頭盔。
“記住,無論如何,你千萬不能住2号房!”我再次叮囑,又加一句,“你最好能夠确定一下,在你住的房間裏,沒有沒長眼睛的雕像花紋之類。”
“我知道啦!就算周科長讓我住,我也不會住。那天你醒來時的樣子那麽可怕,我可不想經曆!”
她向我揚一揚手,啓動摩托車離開。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卻想着剛剛跟她說的話。
我真的比包羅李玉剛堅強,不會走上自殺之路嗎?
老實說,我沒有信心。
畢竟以我對包羅的了解,他也并非脆弱之人。
(請看第023章《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