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房子裏邊哪扇窗戶沒有關緊。”我試圖尋找合理的解釋。
孟響很明顯不太信服,竟不敢馬上進去屋子裏邊查看窗戶,隻是下意識地向着兩邊瞅瞅,便沖我勉強笑笑。
“算了,隻是一條狗而已,誰知道它是從哪個洞口鑽進來的!”她說。
我知道她不過是自壯自膽,卻也隻能還她一笑,轉目打量着屋子的結構布局。
同樣是典型的山村人家房屋樣式,居中這一間是客廳——農村人俗稱“堂屋”。
堂屋的寬度至少有五米,進深則超過六米。
兩邊牆腳擺着七八張制作粗糙的竹木靠背椅,在城市裏絕對看不到這種樣式的靠背椅,想來是山裏人家自造自用。
堂屋兩邊的房間,若是普通人家,會按照合家人口數量,分成幾間卧房。一般會是一間大卧房,兩間小卧房。
但張大爺既然将房間改造成了旅館,自然房間數量越多越好。
所以我看見在堂屋兩邊的牆壁上,分别安裝着兩扇自制的簡易木門,換句話說,總共是有四間卧房。
我順手推了一推我左手邊的這扇木門。
因爲木門上并沒有安裝彈簧鎖,所以關得雖嚴,仍被我一推就開。
瞥眼之間,我見房裏有十五六個平方,正好是堂屋的一半面積。
房中擺設甚是簡單,一張帶蚊帳的木架子床,緊貼着裏邊這面牆壁安放。另有一把四四方方小木凳,随意擺在床頭位置。
外牆上果然開有一扇窗戶,但窗戶不僅關得嚴嚴實實,而且窗戶玻璃完好無損。
我随手又将房門關上,一眼看見木門頂端,用墨水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1”字。
轉臉看對面兩間房,正對着我的那扇房門上,寫了一個“3”字,但靠裏的那間房門上,卻什麽字也沒有。
“沒标房号的這間房,是張大爺自己住的。”孟響大概是看到了我目光所聚,很及時地跟我解釋。
我往前走進幾步,看見我這一側靠裏邊的這間房門上,寫了一個“2”。
“袁望他們,是在這間房出事的吧?”我向着2号房門一指。
“是啊,你猜得真夠準的!”孟響瞟了我一眼。
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因爲我知道包羅跟李子都是在面朝西方的房間裏做的噩夢,而這棟房子的大門,是面朝正東。
所以前邊的1号房跟3号房皆面朝正東,隻有後邊的2号房跟張大爺自己住的房間,是面朝正西。
不過畢竟隻有三間客房,我猜對了也不算特别奇怪,所以孟響并沒有追着要我解釋。
堂屋正當面緊挨牆壁擺放着一張高腳長木幾,農村人家好像是叫它“供桌”。
供桌正中端端正正擺放着一尊木制觀音——
我忽然感覺有點不對,湊近細看,本來繃緊的神經,忽然放松下來,禁不住啞然失笑。
因爲我明白了,包羅跟李子爲什麽會做同樣的怪夢,原因恐怕正是出在這尊觀音像上。
這尊觀音像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都有,唯獨沒有雕刻眼睛。
甚至在該長眼睛的地方,連點凹陷都沒有。
“怎麽啦?”孟響看出我神情有異,向我跟前走過來。
“你看看這尊觀音像!”
我把觀音像拿起來,直接遞到孟響手上。
“這個啊,我早就看過了!”孟響也跟着我笑起來,“我問過張大爺,爲什麽這尊觀音沒有雕刻眼睛?張大爺說,這是他自個兒雕刻的,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雕刻眼睛,所以幹脆空在那兒了。”
事實上我已經看出,觀音像制作粗糙,不像是從外邊花錢買回來的工藝品。
聽孟響這麽一解釋,我隻是感覺好笑,又将觀音像放回原位。
在供桌的下方,還擺放着一張八仙桌。
除此之外,堂屋裏就不再有其他家具。緻使諾大的一間堂屋,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我發現張大爺自己住的那間房門上裝着一隻鎖扣,鎖扣上挂着一把鐵鎖。
雖然同樣隻是虛挂着,并沒有當真鎖上,但那已經是在提醒住客,不要往這間房裏進。
而在緊挨張大爺的房門一側、亦即是正當面擺放供桌的這面牆壁最右邊,另外開着一扇門洞。
門洞上同樣裝着一扇木門。隻不過這扇木門,比堂屋兩邊的那四扇木門,要緊密厚實很多。
門上按着鐵質插銷,此刻插杆,正牢牢插在插孔裏。
也難怪孟響心生驚栗,起碼在我眼中看來,這間房子确實隻能從前門後門出入。
雖然在堂屋兩邊的房間裏開有窗戶,但此刻所有木門都關得嚴嚴實實,就算有哪扇窗戶沒關好,讓黑狗蹿了進來,它又怎麽可能拉開木門進入堂屋,并且再将木門嚴嚴實實關好?
我心中不安,卻沒有流露在臉上,而是轉臉去問孟響:“張大爺爲什麽會想起來開這樣一間旅館?”
我是真的很奇怪,畢竟這房子深藏在大山裏,一年到頭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跑來這兒住。
“聽說從一線嶺的名氣傳出去之後,時常會有背包客進山探險,正好他這兒是必經之地。他又孤苦伶仃一個人,這幾間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年到頭哪怕隻有三五個客人來,也能給他增加幾百塊錢的額外收入。”
孟響的解釋不無道理。幾百塊錢在城裏不算什麽,但在這大山區裏,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所以我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拔出後門上的插杆,拉開後門走出去。
仍然是農村人家最标準的房屋樣式,左邊緊靠三間正房,蓋起了半間房屋。
房門上裝着一把外置插銷,以免房門被山風吹開。
不消問我也知道,這是一間廚房。
我往後邊走了一走,發現在房屋右側的牆根處,有一間廁所。
廁所居然分男分女,而且看起來還挺幹淨。想必是後來開起旅館之後,爲方便客人新建的。
房屋後邊有一小塊空地,空地上種着幾樣蔬菜。
再往後十數米,便是一座大山,山勢平緩,山上長滿林木。
也幸虧山裏人膽子大,若是讓我一個人住在這兒,半夜風吹林動,肯定會感覺十分可怖。
在我觀察周圍環境之時,孟響已經打開了廚房門,開始準備着動手做晚飯。
我跟着進去,看見孟響居然翻出了一小塊臘肉,加幾樣曬幹的野菜。
“我們随便用了人家的東西,會不會不好?”我問。
“等走的時候,給他放兩百塊錢在這兒就是。”孟響回答,一邊指揮我,“你挑着水桶出去,往右邊走下一道山坡,那兒有一處山泉,你挑兩桶水回來。”
孟響曾經來此做過調查,所以對周遭的環境頗爲熟悉。
我雖然從未挑過水,但見廚房牆根擺着一條扁擔,兩隻木桶,我還是老老實實用扁擔挑起木桶,從房屋後邊繞到前邊,再走向右邊的山坡。
可不知道爲什麽,方一走下山坡,我就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盯着我看一樣。
回臉一瞅,隻望見一片濃密的樹林。
(請看第010章《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