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盤古的及時打斷,羅睺留下一部分煞氣沒有吸收,自然就沒有觸動天道的底線。
劫雲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血海翻卷波浪。
在大片死亡的珊瑚群前,羅睺翩翩走來。
任誰都看得出他氣色很好,臉頰紅潤,唇上似抹了紅脂。他本就一身奪目的紅衣,在經過煞氣的滋潤後,此刻更加豔色驚人。而吞下羅睺的珊瑚群就沒那麽幸運了,珊瑚表面的血色褪去,像是被賦予了衰老的詛咒,遍布灰敗的色彩。
楊眉親眼見證這一幕,爲那些修煉成精的血珊瑚默哀,随後笑嘻嘻地說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采補了血珊瑚。”
羅睺勾起唇,“說采補也不算錯,我的确把它們快吸幹了。”
此地的煞氣變淡了許多。
冥河感知到珊瑚群即将步入死亡的情況,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在血海這麽多年作威作福的血珊瑚,卻不敵一個突如其來的外來者,作爲血海的主人,他的心情格外的低落。
血海的海浪平息下來,似乎不再敢那麽嚣張。
羅睺正要轉身走。
楊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歸還寶物嗎?
羅睺挑眉,心道:居然還當起了好人,楊眉這是轉了性情嗎?
不過想到自己也差不多“金盆洗手”,多年不幹壞事,羅睺的衣袖一振,紅袖如水,兩柄利劍如電光飛射出去,環繞在冥河的身邊,“寶物護主,但是守不住寶物就是主人沒有用了。”
冥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劍,它們有靈,自己卻不知道。
待羅睺與楊眉走遠。
他突然反應過來,暴跳如雷,“等一下啊,我的十二品業火紅蓮!”
冥河的哀嚎在血海上炸響,奈何賊子已經不見蹤影。
“給你。”羅睺随手把業火紅蓮丢給了楊眉,權作這些年陪自己東奔西跑的報酬,“怎麽,瞧上了冥河的身體嗎?那家夥長得一般啊。”
楊眉把玩着縮小的蓮台,“血海那麽臭,我才沒興趣接管,你不是說在洪荒要有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嗎?我不想陪你當狐狸精,血海出生的身份倒是适合和巫族的人接觸。”
血海是盤古的肚臍血所化,巫族是盤古的精血沾染濁氣所化。
二者接近。
羅睺詫異道:“你想通了?”
楊眉指了指自己臉頰上的傷痕,臉色鄭重起來,“幫你可以,但是你要幫我修複混沌魔神之軀,天道要是追殺我的時候,你也得給我打掩護,這是我僅剩下的要求。”
羅睺眸光閃爍,衡量着劃不劃得來。
最後他舔了舔嘴角,想到了巫族制造屠殺下帶來的煞氣,心裏砰動。若他想要成爲魔祖,錯過了龍鳳大劫,就不能再錯過巫妖大劫,要知道大劫的層次是越來越低,再下一場的封神榜大劫已經很難影響到混元大羅金仙以上的聖人。
他要大量的殺戮和争鬥!
“好。”
這一句話,羅睺應下便代表他得保住楊眉。
楊眉松口氣,一改嚴肅的談話氛圍,擠眉弄眼的說道:“要不你給我擠一滴精血,我去扮祖巫都行。”
羅睺笑罵道:“你當祖巫會接納一個外人,他們早就抱成團了。”
他沒有否認自己拿到了盤古的那一部分身軀。
血海偏居一偶,離須彌山有不少的距離,兩人一路晃回了須彌山,讓蓮生心裏不安了很多天。他不知道爲何父親去尋找東西後,眼皮和心裏都突突直跳,哪怕是虛影也有一種背後發涼的感覺。
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山頂苦等的蓮生看着遠方熟悉的紅衣人,對方也擡眸看向他,笑意模糊。
仿佛無數年前,他也曾這麽看過。
不過——
隔得很遙遠。
蓮生想到自己和羅睺骨子裏的親近感,臉上浮現出笑容,雖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是他早有了一些依稀的猜測,羅睺不點明,他也就不追究下去,反正這個世界他也隻剩下羅睺一個親人了。
“父親。”
蓮生的虛影消失,蓮子化作流光飛向山下。
羅睺及時捏住這個跟子彈一般速度的蓮子,與他說了幾句話,如普通的父子一樣。
楊眉略有羨慕。
養一個兒子就算了,這個兒子叫盤古就逆天了!
盤古的第三條腿找到了,羅睺反而推遲了給蓮生弄身外化身的時間。羅睺爲了光明正大地留下東西,語氣溫和許多,邊上山邊說道:“蓮生,東西找到了,我希望借用幾天,可以嗎?”
“嗯。”
蓮生遲疑了一下就同意了。
楊眉倒沒這麽單純,聯想到羅睺去血海之前的說辭,内心不禁發毛。
不會吧,羅睺真想拿這玩意壯陽?
楊眉深深地落在了羅睺的下半身,準确來說是腹下三寸,每個男人至關重要的地方。羅睺的腰身比較削瘦,紅衫裹身,端得是豔麗灑脫。以前還十分輕佻,現在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不該露的地方都沒有露,一看就知道改邪歸正了許多。
等蓮生離開了這邊,楊眉立刻湊近問道:“你不會不行吧?”
羅睺陰森森地說道:“誰不行啊!”
楊眉仔細一想,上次分明就感覺到了羅睺在床上動情,說欲求不滿還差不多,怎麽可能是不行。
【命中陰煞,孤鸾寡宿。】
子虞的話突然在楊眉的心頭閃過。
既然不是羅睺不行,那麽就是羅睺的另一半——鴻鈞出了問題?
混沌魔神的思維轉得很快,尤其是楊眉這種活成精的老油條。他想到這兩個家夥屢次鬧離婚和分居的情況,如果不是感情上出了問題,那麽就是私生活上不和諧,導緻羅睺對鴻鈞不滿。
楊眉沉重地說道:“離婚吧,這方面不行簡直是大忌。”
羅睺的臉色黑了下來。
他紅袖一甩,往須彌宮走去,後面一聲慘叫,楊眉被天空莫名其妙劈下的一道雷砸中。
活該!
須彌山是鴻鈞重點會看的地方,楊眉當着他的面說壞話,鴻鈞會不管才奇怪。
到了自己的地盤,羅睺果斷的用寶物遮蔽天機,再把鴻鈞的窺視屏蔽在宮殿外。緊接着他打開手帕包裹的東西,一支顔色鮮亮的血珊瑚安靜的躺在裏面,被雪白的手帕襯托得瑰麗三分。這件東西沒有融入世界的一部分,得賴于它蘊含豐富的生機。
羅睺露出微笑。
是切碎了煮,還是整根煮比較好?
不過最好确保精血能出來,功效到了就行,畢竟這東西如果沒有事後損壞,還是要還給蓮生。
宮殿外,蓮生的頭皮一炸,呢喃道:“父親在幹什麽事情?”
楊柳樹在旁邊默默搖了搖枝條。
慘無人道。
羅睺這樣的蛇蠍美人,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也不知道鴻鈞該怎麽面對那碗湯。
即便是剛遭過雷劈的楊眉都想要爲對方掬一把淚。
請慢慢品嘗。
狐火炖煮了三天三夜,血珊瑚上的盤古一臉木然,腳底下就是鍋子,蒸氣不斷冒出。羅睺斜倚在一旁,手上翻着記錄着壯陽材料的書籍,偶爾給鍋子那邊加一把大火。随着出現的時間久了,盤古殘留的虛影越來越淡,他覺得從來沒有這麽期待過消散。
隔着宮殿的牆壁,盤古可以感覺到外面那個繼承了執念的一縷真靈。
真靈已經凝結成了靈魂的形态。
羅睺口頭上再怎麽和他冷戰,該救的還是救下了。
盤古低頭看着血珊瑚,手往鍋子裏一捏,擠出了一點精血。真靈在羅睺的保護下不會消散,也算是自己最後在這個世界的留念,既然羅睺想要得到他體内的精血,他給就是了,自己已經身隕,留着也做不了紀念。
羅睺的眼角看見他的動作,蓦然回頭去看他。
隻見幻影淡到接近虛無。
盤古的面孔剛毅粗狂,淩亂的頭發,沒有修理過的胡子渣,這些都難掩那雙清澈的眸子。他有毀滅世界的膽量,也有創造世界的魄力,唯一的遺憾隻是沒有将這片世界看個過瘾,除此之外,他從未後悔過。
他的一生短暫而輝煌,如流星隕落。
“羅睺。”盤古開口說道,“混沌青蓮說,你認我做孩兒,我還從來沒有喊過你一聲父。”
羅睺撇了撇嘴,像是知道了什麽,放下書,“你的真靈已經代替你喊了。”
盤古咧開笑容,“那就好。”
“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又有什麽用。”羅睺不再去看必定消失的幻象,真正的盤古已經死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看洪荒,外面已經度過了一個量劫,你的三個兒子還單身,估計未來和你一個樣子。”
盤古遲疑道:“兒子?”
羅睺把三清的模樣幻化到虛空,一老者,一中年,一青年。
盤古豪爽的笑了出聲,“原來是他們啊,的确算兒子了,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兒子。”
他的幻影漸漸消失在須彌宮。
在盤古的身軀全部化作世界的一部分後,最後一絲存在過的痕迹也将被抹去,空氣中徒留對方感懷的聲音,“喝這碗湯的人,小心爆體,替我向鴻鈞問個好,隻是……我不會承認他這個圍剿過我的家夥。”
羅睺不語,狹長的眸子平靜的注視着虛空。
半晌。
他拿起書,如同之前一樣繼續看,然而讀不進一個字。
盤古——
沒有哪個父會一開始就算計兒子,也沒有哪個兒子會一開始就與父分道揚镳。
我們之間真的有這種扭曲的親緣嗎?
突然,楊眉闖進門,驚駭的說道:“我怎麽感覺到盤古的氣息!”
羅睺支着臉頰無精打采的看向他。
“我把他煮了。”
“……”
楊眉的目光盯着鍋子,裏面似乎翻滾着血花,他後退三步,如看見比盤古還要恐怖的東西。
羅睺溫柔的邀請道:“要喝一口試試嗎?”
楊眉拔腿而逃。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盤古,而是盤古他爹羅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