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通體漆黑的小舟。
小舟之上,盤腿坐着個身穿黑色胡服,頭戴同色鬥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男子腿邊放着一把刀,一把散發着濃郁血腥味的刀。
小舟上,隻有男子一人。
然而小舟卻是穩穩地,朝着江戶川越所站立的岸邊慢慢駛來。
“有意思。”江戶眼神微凝,握緊了馬背上的長劍,“殺氣很重。”
就在這時,江戶聽到了極其細微的破風聲。
江戶沒有絲毫猶豫,抽劍在身側連續橫檔了兩下。
隻聽見兩聲金屬撞擊的蟬鳴聲響起,兩柄塗抹着深綠色毒物的飛刀被江戶彈飛,插進地面。
一旁的川越看着地面上刀柄還在顫抖的飛刀,眼神一變。
這飛刀,竟與那天他在蓉州城遇到的那個男人胸前插的那柄,樣式一模一樣!
他眼神突然一凜,握緊長劍。
難不成是因爲那個男人,所以要追殺我?
川越眼神中寒意滋生,呼吸下意識粗重了起來。
飛刀插進地面的同時,十幾号蒙面黑衣人從兩人身前湖邊不遠的灌木中滾了出來,持着刀劍圍堵在身前。
黑衣人在揮舞刀劍時,雪白的劍穗和刀彩随着動作不停的揚起落下,平添幾分肅穆。
江戶看着黑衣人所用刀劍上系着的劍穗刀彩,眼神微微一凜,幾個字從牙縫中慢慢蹦了出來,“白鹿書院?”
普天之下,舞刀弄劍者數不勝數。
挂劍穗,纏刀彩的武者也是不計其數。
但唯獨白鹿書院一衆,喜愛在刀劍之上挂纏純白色的劍穗刀彩。
“公子好眼力!”蒙面人中,有人開口回應。
你們這麽明顯,他又不瞎,當然能認出來……一旁的川越聞言眼睛瞪得極圓,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
這群家夥不會是假冒白鹿書院的吧……江戶聽到黑衣人的應答,胸口也是一悶,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黑衣人中,似乎也有人感覺到了尴尬,于是有人大喝了一聲,朝着江戶川越奔來。
人們都有從衆心理。
有人開路,剩下的人也是不再猶豫,瞬間便是跟着湧了上來。
江戶眼神一凝,與身側川越相視一眼,而後拔出長劍,雙雙踩着馬背躍起。
借着迅速下落的沖擊力,江戶雙手握劍,一劍劈開一個黑衣人格擋的鋼刀,順勢劈進後者的後腦。
頓時,黑衣人爆發出凄厲慘叫。
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聲,江戶剛落地還不穩的身子,便是猛然一扭,險險的避開了兩道忽然刺來的劍光。
毫不猶豫拔出長劍,江戶後撤半步,真氣自體内激蕩而出,然後彎腰近身,一劍捅進一個靠近他的黑衣人腹部。
與此同時,江戶餘光中看到身後捅來了一把長刀。
于是,他毫不猶豫一腳蹬在這名被他刺穿腹部的黑衣人胸口,借着對沖,順勢轉身拔劍,帶出一小節破碎的腸子,徑直迎向背後捅刀的黑衣人。
而另一處的川越,則是用一種大開大合的劍法,一劍刺透了一名黑衣劍客。
川越剛剛刺透面前黑衣劍客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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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便是看到了兩枚朝着自己胸口射來的飛刀。
看着飛刀向自己刺來時折射出的慘綠光芒,川越眼前突然浮現出蓉州城小道裏,那名男子漆黑的嘴角和口中不停溢出的血沫。
攥着劍柄的指節泛青,川越眼神甯靜的像是不起褶皺的翡翠湖。
他猛然下腰,翻滾,向前切開了兩個向他揮刀的黑衣人大腿動脈。
耳邊同時響起銳器破空的聲音,兩柄飛刀擦着川越的發絲,紮進了他身後的土地裏。
同時,兩名向他揮刀的黑衣人大腿處,像是水管般,噴出大灘放射狀的血流。
黑衣人慘叫聲響起,各自手中握着的長刀啪唧落地,雙手瘋狂按壓大腿,企圖讓鮮血湧出的慢些。
川越眼神不變,握劍橫切,劃破這兩名黑衣人的脖子。
隻是交手瞬間,十幾名黑衣人便是死傷大半。
一時間,翡翠湖邊,鮮血橫流,血氣沖天。
場間詭異的安靜了幾息。
黑衣人們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中顯得嘈雜的可怕。
借着這個空擋,江戶川越相視一眼,皆是毫不猶豫揮劍沖了上去。
要知道,在翡翠湖上面,可還有着一名看不出深淺的持刀男子!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江戶川越相互配合着,迅速将餘下的幾名黑衣人近乎瞬間帶走。
當江戶的劍斬碎最後一個黑衣人手中的刀,穿透後者的胸腔後。
他感受到了身後突然激蕩升起的洶湧殺意。
江戶和川越沒有絲毫猶豫,瞬間便是點地飛退。
然後江戶看到了湖面上,那名戴着鬥笠,盤坐着的黑衣男子已然站起。
男人拔出了那柄長刀。
長刀刀身上,密布着讓人頭皮發麻的複雜紋路。
那其實不是紋路,那是這柄刀曾戰鬥過的痕迹……江戶心中突然升起了這個念頭,然後再也無法壓下。
江戶眼神複雜的看着男人,他無法想像,這個男人經曆了多少場戰鬥,才能把手中的長刀摧殘成如此模樣。
才能積蓄起如此龐大的殺意!
他眼神一凝,然後想到了一個名字。
江戶歎了口氣,語速很慢的問道:“您就是丁岚?”
一旁的川越眼中閃過好奇,他從未聽聞江湖上有這麽一個耍刀的高手。
“沒錯。”頭戴鬥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有些驚訝。
可能是因爲太久未曾同旁人講話的緣故,故而男人的嗓音就像是拿刀在鐵鍋中劃拉一樣,異常難聽。
男人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
所以很久之後,男人方才問道:“你認得我?”
“看到那把刀,和您身上宛如實質的殺氣,隐約猜測了一些。”江戶一邊慢慢的開口,一邊用餘光四下打量着。
蔣憶南不在,是被什麽人攔住了嗎……半晌之後,江戶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說的也是,我都差點忘記你就是那人的弟子了。”男人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就像是亂葬崗中,那飛舞的烏鴉覓食時的鳴叫。
“我就是來殺你的。”男人摘下鬥笠,露出了容顔。
雖然天空中黑雲密布,天地之間的光亮稀薄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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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戶和川越還是一下子就看清了男人的容顔。
瞬間,江戶和川越隻感覺到喉嚨一澀,胸口的心髒便是咚咚作響,比之以往任何時候跳動的都要劇烈。
那是一個光頭。
光頭頭頂上還有一個刀疤。
那是一個從右眼眉毛上開始,然後貫穿到其腦後的一條黑色刀疤。
這還不是最驚恐的。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就是男人的鼻梁,此前應該是被人生生削斷,所以鼻梁處此刻隻剩下兩個黑色洞·眼!
而他的嘴角,則是不知爲何上下扭曲着,襯得他的整張臉歪歪扭扭的,更顯恐怖。
我去,大哥你這在我老家那疙瘩演恐怖片完全不需要化妝啊……川越眼神一驚。
丁岚看着江戶和川越眼中突現的複雜神色,醜陋到極緻的臉上突然露出極端的憤怒。
他眼中爆發出濃烈的殺意與仇恨,聲音凄厲的就像是野獸嘶吼。
“我這副樣子很可笑嗎?是不是很可笑!你們剛剛的眼神是在憐憫我嗎?你們憑什麽憐憫我?!”
伴随着凄厲的吼叫,丁岚身上爆發出強悍勁氣。
隻是瞬間,他腳下的小舟便被瞬間撕裂成無數碎木片,向着四周激射,濺起大片浪花。
而丁岚同時踩着湖水,三步化作兩步便是踏到了岸邊,踩到了大地之上。
他盯着江戶,眼睛通紅,其中充斥着猙獰的殺意,“你這小賊!你可知我如今這副模樣拜誰所賜?!”
“拜家師所賜。”江戶眼神重回清明,朝着丁岚遙遙作揖。
這問題是該這麽回答嗎?你确定這樣他不會因爲怒氣值爆表而撕碎我們嗎?
一旁的川越嘴角扯了扯,鼻子因爲震驚而皺緊,故而臉上多出好多道褶皺。
褶皺裏,深疊着無奈。
他握緊右手還在滴血的長劍,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以求等會在丁岚暴起中,能夠最快作出反應。
丁岚瘋狂扭曲的面容因爲江戶平靜的話,突然停滞了一秒,似乎陷入了回憶。
瞬息之後,丁岚臉上的瘋狂更盛,一股積蓄的更加濃烈的殺意便是瞬間喧嚣開來。
“你可知道,當年你的師父,也是這麽一副孤傲的模樣。”丁岚眼中仇恨畢露,充斥着血絲,“他好像一個天生的驕子,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最耀眼的那位。”
“沒關系,這些其實都沒關系。”丁岚頓了頓,眼中淌出了晶瑩的淚珠,“因爲他強,所以這些理所應當。”
“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睡了芊兒,更不該事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提褲子走人。”
丁岚握着長刀的右臂在隐隐顫抖,似乎在壓抑着自己極端的憤怒,“他知不知道,芊兒後來懷了他的孩子,然後她因爲未婚先孕,被家族浸了豬籠!”
江戶沉默了。
他慢慢彎下腰,向着丁岚躬身重重施了一禮,“丁師姑的事情,師父有罪,此後他便戒了酒水,在劍崖面壁了十年。”
“十年不夠。”丁岚眼中的瘋狂斂下,“我要你們整個洗劍池爲她陪葬。”
“所以您就将大唐西境的城防圖賣給了西夏?”江戶挺直了身子,眼中漸生出鄙夷與憤怒,“你可知道那年唐夏邊境死了多少無辜百姓!”
“你洗劍池就在大唐,大唐不滅,你洗劍池如何能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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