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靠近大唐西部邊境的城池,天總是灰蒙蒙的。
今日,天上灰黑的雲團比往日壓的更低了些,陰沉的也比往日更加厲害,這是即将降下大雨的征兆。
所以此刻雖然是晌午,但街道上的行人卻已然稀疏。
一家沿街面館檐下的過道上,擺着兩張褐色桌子。
其中一張桌旁,一個青衣少年正大口吃着一碗面條。
突然,一陣陣雷鳴炸響。
随着雷鳴聲的響起,一道道樹枝狀的電光在黑色雲團中倏然出現,末端捎帶起微白的亮光,打亮了灰暗的過道。
突如其來的聲響和亮光,讓這個名叫江戶的少年狠狠噎了一下。
臉色漲紅地咳嗽了幾下,江戶慌亂灌下幾口面湯,故作平靜的自言自語道:“快下雨了。”
“這兒能坐嗎?”忽然,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
他回頭,看見了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女子。
那是個有着江南脂粉氣的貌美女子。
她一身淡藍色的衣裙,臉蛋兒紅潤的捧着一碗熱湯面。
任何人對美好事物都有天生的好感,是個俗人的江戶也不例外。
于是他站起身,頗有紳士風度的接過女子手中的面碗,放在了桌上。
等到藍衣女子落座,江戶笑問道:“老陳頭也太沒眼力勁兒了,怎麽讓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自己端面?”
這家面館的老闆姓陳。
十七歲的江戶在這兒吃了十年的面條,之前那七年,是因爲他不在洗劍城。
言語間,江戶無意間掠過了自己那碗隻剩面湯的面碗。
奶白色的面湯中,黃色的油滴裹着些細碎的綠色小蔥四散漂浮着,竟有種别樣的美感。
“掌櫃的年紀大了,我自己來就好。”女子似乎不敢直視江戶,回答的話語中還帶着顫音。
她的聲音很軟,就像江戶在詩人們的詩詞裏看到的江南。
她似乎很少與陌生男人說話,更何況對面坐着的江戶臉蛋兒生的極好。
所以她此刻臉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來。
女子從桌上拿起一雙筷子,在碗裏攪動了兩下。
面條在攪拌間,碗中原本奶白色的面湯,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怎麽不吃呢?”看到女子動作的江戶笑了笑,原本眼中的暖意微微變冷,“湯面剛出鍋的時候才好吃。”
女子點了點頭,準備将筷中面條遞入口中時,江戶突然伸手,止住了女子的動作。
“先不着急吃。”江戶将女子面前的面碗撥到一側,“姑娘可是來自東方?”
“嗯。”女子擡頭,好看的眉毛因爲疑惑而皺起。
“那姑娘可曾去過長安?”江戶從筷筒中抽出根幹淨筷子,輕輕敲着桌面,聲音溫潤柔和。
“去過。”女子身子突然細微顫抖了一下。
同時,黑色的天空中,一道銀色閃電劃過。
就在女子身子顫抖的瞬間,兩縷寒芒伴着劃過的閃電,突然探向江戶脖子。
那是兩柄劍。
寒芒掠來的同時,江戶隐在桌下的兩隻腳别緊桌腿,猛然仰頭下腰。
兩柄劍的主人從店内竄出,那是兩名穿着黑衣,頭戴鬥笠的劍客。
看不出年齡的兩名劍客,一左一右執劍割過原本江戶脖頸處。
下腰仰頭的江戶看着眼前兩柄劍刃上的寒光,眼中寒意凝聚,其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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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筷子突然仿佛被刀從中間劈過般平滑裂開,一分爲二。
右手輕抛出半根筷子擲到左手,江戶左右手各握緊半根筷子。
左腳用力踢斷一根桌腿飛向對座兒的江南女子,江戶躍起身一個大跨步,将手中筷子狠狠插進了這兩名頭戴鬥笠的劍客肩頭。
江戶左右手同時插進筷子後猛然收掌,手掌收回一半,猛然再度探出。
帶着重重勁氣的雙掌狠狠擊中了兩根筷子。
随着兩聲慘叫聲響起,兩根筷子被勁氣生生推着穿透了肩胛骨,射進了店鋪深處。
肩胛骨的斷裂,讓兩名劍客瞬間失去了對掌中長劍的掌控。
哐當。
兩柄長劍先後落地。
江戶在其中一柄長劍落地的刹那,用左手握緊其劍柄,欺身上步一個橫切。
寒光閃過,兩名劍客的喉管被瞬間切碎,向外噴出鮮血。
捂着喉嚨,兩名劍客眼中帶着不甘和痛苦,雙雙倒地。
江戶握劍,指向因爲那一記冷不防的桌腿而摔在地上的藍衣女子,眼中帶着戾氣,“誰派你們來的?”
“不能說。”女子撐着身子,低眉看着地上兩名身子還在顫抖抽搐的同僚,心中生出一抹悲切,“你殺了我吧。”
“我很不能理解。”江戶看着眼前的女子,蹲下身子,用劍挑起女子的下颌,沉默了一會兒,“你們來殺我,爲什麽連一個瘸腿的老頭都不肯放過?”
他瞥了一眼女子那碗湯面上的紅湯,“老陳頭對辣子過敏,所以他店裏的面從來都是清湯面。”
他眼中冷色越來越濃,站起了身子。
他看到身側小店内半開的後廚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橫躺在地上,喉管被切開,鮮血淌滿地面。
而他看不到的桌案上四散擺放的青藍海碗中,晶瑩的血珠正在碗底打轉。
江戶起身的同時,感到了桌子的微微顫抖。
他扭頭望向廊外小巷,看到小巷兩頭此刻忽然出現了堵滿兩頭,數量極多的蒙面劍客。
“真下血本啊……”好看的眉毛挑起,江戶喃喃自語。
突然,他餘光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子拔出頭上的發簪,猛然從地上彈起,朝着自己脖子刺了過來。
江戶頭也不回,右手背身刺出一劍。
劍尖頂着白光撞在發簪的尖銳處将其彈飛,江戶左手朝着女子撲來的身子推出一掌。
左掌裹着白色勁氣,狠狠擊在女子胸前的豐盈上。
骨裂的聲音随之響起,女子背上的藍衣被勁氣撕裂崩碎,她整個身子,被這一掌推出了小店的過廊,墜在青石鋪就的街面上。
貌美女子紅潤的口中湧出大片鮮紅的血液,臉色瞬間蒼白,氣若遊絲,眼看是活不成了。
飛出的女子,驚的蒙面劍客們齊齊退了兩步。
江戶撐着欄杆越出外廊,右手持劍,站在了小巷中央。
就在此時,黑雲氤氲的天空爆發出劇烈的電閃雷鳴。
然後,噼裏啪啦的雨聲響起。
豆大的密集水珠從天而降,摔落在青石地闆上,崩成八瓣,滾落進青石縫中。
大雨瞬間淋透了江戶的青衫,将他勻稱有型的曲線畢露無遺。
“殺了他!”蒙面劍客中,有人吼出了聲。
而後,街頭巷尾所有的蒙面劍客,揮起了手中滲着水珠的長劍,嘶吼着沖向了江戶。
人與人并不等高,所以沖過來時必有先後。
江戶看着迎面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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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來的高大劍客,穩定揮出了右手中握着的長劍,朝着後者的脖子斬去。
隻露出眼睛的高大劍客眼中蓄滿寒意,提劍格擋。
兩柄材質相同,出自一處的長劍相碰,在細碎的雨幕中割裂出點點火花。
火花出現,江戶右手棄劍,側身避過高大劍客傾下的身子,一個提膝重擊在劍客腹部。
在後者吃痛彎腰的刹那,江戶并不粗壯的右臂便是猛然箍緊高大劍客的脖頸,然後用力向下一按。
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高大劍客的脖子瞬間被擰斷。
松開高大劍客癱軟的身子,江戶順勢撿起剛剛落地的長劍,一個轉身,飛起一腳将一名快要貼身的劍客踹倒,然後一個騰躍落在其身側,長劍橫切,将其一劍封喉。
與此同時,兩柄劍在雨中閃着寒光,劃破綿密的雨幕,朝着江戶後背刺去。
江戶頭也不回反手揮劍,彈開兩柄刺來的長劍,而後腳掌點地,彈起半人多高。
彈起的江戶右腿弓起,而後借着身子下墜的力道,狠狠壓在一名沖過來的蒙面劍客肩上。
骨裂聲再度響起,蒙面劍客的肩部塌陷出一個明顯坑洞,撲騰一聲跪坐于地,然後被江戶一個背刺,結果了性命。
原本嘈雜的小巷,忽然靜谧,隻聽得到雨水擊打瓦片的噼啪聲。
隻是幾個呼吸間,江戶便殺了三名蒙面劍客!
瞬間,剩餘的蒙面劍客們的心口,都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有些艱難了起來。
雨幕中,死人的鮮血被雨水沖刷的肆意流淌。
雨幕中,江戶緩緩站起的身子,在劍客們眼中顯得異常兇狠。
“既然來了,就都不要走了。”江戶攥緊手中滴血的長劍,平靜開口。
雨水沖刷着臉頰,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感受着雨水浸透衣衫的冰涼,江戶突然笑了笑,“不過既然你們敢來洗劍城殺我,想來也都不打算走了。”
“殺了他!”劍客中,有嘶啞聲音響起。
“殺!”于是,劍客們的長劍再度揮起,朝着巷中央的少年刺去。
江戶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瞪大起眼睛,握緊手中長劍,毫不避讓迎了上去。
隐在雨幕中的小巷裏,刀劍碰撞的沖擊聲混着濃郁的血腥味開始慢慢散開。
很快,驚動了附近的百姓。
于是,三柱香的功夫後,大群穿着黑色衣袍,戴着黑色結式幞頭,腰挂橫刀的捕快們,冒着大雨圍住了小巷。
可惜來的遲了。
遲來的捕快們,隻看到了遍地橫流的鮮血,和那躺在地上才死去不久的衆多蒙面劍客。
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場景,衆多捕快都是微楞,有的人心中甚至有些慶幸自己來得晚了些。
衆人中,一名衣着服飾比尋常捕快要精緻好看許多的漢子最先回過神來,走進小巷,蹲下身開始觀察一具屍體。
他剛剛在遠處,便是隐隐看到了這具屍體那被血水浸透的黑衣裏,露出了一角泛黃的玉佩。
他伸手,掏出了玉佩。
這玉佩,原本應該是乳白色,此刻已經被血水浸的微微泛黃。
他看到玉佩正面,雕刻着一個栩栩如生的牛頭。
牛頭看上去憨厚可愛,隻是牛角有些出奇的長。
看着這個牛頭,漢子的身子突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千牛衛……”他低下頭,像是沒看到過這枚玉佩般,迅速将其重新塞回死者的衣服内,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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