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在看過二貨青年留下的模型與資料，心裏大爲疑惑，又咨詢翁同龢與衆人。
這下他師傅也不敢誇下海口，宣稱北洋水師能穩操勝券，隻能避重就輕，故左言他。
在洋務運動多年之後，這支曾經叱詫遠東一時的艦隊已經成了政事争鬥的犧牲品。
光緒希望通過打壓北洋的方式，來削弱他老媽的實力，肥婆則玩起了平衡術。
“後生啊，既然業已學成回國，爲何不來我北洋水師？反而去投實力較弱的南洋？”
老李頭在大殿上極爲暗爽，便在退朝之後将幺雞拉到自己府邸，噓寒問暖一番。
在他看來，自己的北洋雖然久未增添新艦，可比起一堆小舢闆的南洋水師，也算得上是兵強馬壯。
“是這樣，中堂大人，一來，南洋那邊正缺人手，二來嘛……北洋人才濟濟，有一批留學海外的精英軍官，實在無須在下！”幺雞的意思很明确，老子不屑與閩傥爲伍！
像琅威理那樣盡職盡責的英國專家都能被他們擠兌走，咱這樣的門外漢過去隻能被打臉。
再說你北洋有新船麽？老子過去切腰子作甚？難道享受蟾蟾總兵的白眼？？？
老李頭也聽出了話外音，轉而另起一行：“曆車着實過謙了，若如你朝上所說之言，我北洋水師已是危機重重，你看該當如何應對？”
北洋水師是他心肝寶貝，遠比北洋陸師值錢的多，更是在朝廷上立足的政事籌碼，不容有失。
“在下不才，頭腦愚鈍，隻能想出上、中、下三策，可供中堂大人參考斟酌！
這上策嘛，自然是盡快添置新艦，哪怕隻有一兩艘新型快速巡洋艦也好！
聽聞英國阿姆斯特朗船廠制造了‘吉野’号的姊妹艦，亦是其加強版。
該艦配有八英寸炮兩門、六英寸速射炮10門、47毫米速射炮12門，
除航速慢半節以外，火力和裝甲都在‘吉野’号之上，采購價格在230萬兩銀子左右！”
這就是智利海軍的“恩卡拉達”（BlanceEncalada）号，現在買也就35萬鎊。
等到開戰再問價，那就50萬鎊以上了，到時候不宰你，宰誰啊？
老李頭隻是傾聽，并未表态，估計是被兩百多萬的價格給吓到了。
“中策就是換炮，比較經濟實惠一些。将我北洋水師的120毫米到150毫米的中口徑老式火炮，悉數更換爲新式速射炮。
再進口一些西方制造的炮彈，這樣質量能有所保障，新炮配合新炮彈，可以達到較佳的殺傷效果。
采用此辦法的花費不是很多，但整個艦隊火力可以立即提升到原來的兩到三倍以上！”
這已經是消費比最高的方案了，舍不得花大錢，還想辦大事，隻能做夢去實現了。
老李頭表情依然如故，心裏盤算着兜裏的銀子，如果戶部能撥款，那還有戲。
“後生，下策……”在沒有全盤考慮之前，中堂大人是不會發表自己的看法的。
采購新艦估計十有九九是行不通了，更換新炮倒是還可以斟酌一下。
“下策是不花錢的辦法，就是保船避戰，艦隊依托威海與旅順兩座要塞，進行防守！
但被日軍攻破隻是時間問題，這麽做隻是延緩了北洋水師的覆滅而已！”
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堡壘，隻要對面舍得使用人海戰術，總能敲開你的龜殼！
“這是爲何？我北洋水師在威海衛與旅順口經營多年，工事繁浩，構造雄偉，輔以衆多德制克虜伯大炮，可謂固若金湯！”老李頭百思不得其解
二貨青年要求拿過一張地圖，在桌面上攤開，在上面給中堂大人解釋緣由。
“我北洋水師若不添置新艦或者更換新炮的話，則以舊船舊炮出海與日本艦隊新船新炮作戰，必然戰敗。
若我北洋水師規避港内，日軍則可在威海衛側方的榮成灣登陸，然後從後方奇襲威海衛，隻要陸軍攻陷炮台，遂可全殲港内艦隊！
旅順基地的情況也頗爲類似，隻要日本陸軍主力登陸大蓮，據此不遠的旅順必然朝不保夕。
聰明的敵人會從你認爲最安全的地方下手，然後給你緻命一擊！”
李老頭聞言良久無語，雖然不是專業人士，隻能看出些許門道，但對方所說并非空O來風。
倘若真因爲陸上布防麻痹大意，讓日軍從後方偷襲要塞成功。
導緻苦心經營多年的北洋水師毀于一旦，那真不啻于釜底抽薪。
“曆車爲何對威海衛附近如此熟悉？”李老頭不禁有些疑慮
“再下祖籍山棟，但早已不會說家鄉話！”别跟我提煎餅卷大蔥
“哦，原來如此，後生啊，你方才說那個‘吉野’之姊妹艦，要價多少？”
即便他腦子仍舊靈光，聽到這麽多信息也記不住，倒是旁邊的女婿張佩倫一直在做筆錄。
“大緻三十八萬英鎊，折合銀子約爲兩百三十萬兩上下，若是戶部能撥款，那便是甚善之舉！”
這隻是個假設，把逗芘老翁頭得罪到那個地步，除非光緒真被自己開光了，否則就是白日做夢！
“戶部？呵呵，後生啊，在大殿之上，你也知曉這戶部自從被某人把持之後，便以各種理由加以推辭，繼而斷絕了我北洋水師新艦采購之事，指望他能下撥兩百三十萬兩？難啊～！”
要是死敵翁同龢那麽容易被說服，北洋水師豈能這麽多年都受制于人，瞪眼沒轍啊？
“……既是這樣，中堂大人在直隸也運作了不少礦山、工廠、港口，何不借雞下蛋？将開灤煤礦轉賣出去，便能獲得采購新艦之款項！”
這可真是坐在金礦上要飯，用鈔票點火取暖，實業就是錢，錢也能辦實業，這是融會貫通的事情。
“後生啊，朝廷頒有法規，洋人不得插手礦山之事，即便是建設鐵路，那些清流也是極力反對！”
在以某師傅爲首的團夥看來，購艦是不行滴，辦礦是不行滴，修路是不行滴，四書五經是可以滴～！
“若無他人相助，便可自力更生。既然如此，中堂大人，晚輩還有三策，可助大人籌到購艦款項！”
這本是給老劉頭準備的方案，分享給老李頭也未嘗不可，反正都是用于抗日嘛！
“哦？曆車不妨直言，老夫洗耳恭聽！”關于賺錢的方法，沒人不樂意聽。
北洋水師已經快被戶部被憋死了，再不想轍，就可以提前準備後事了！
幺雞便和盤托出自己的建議：“這一來嘛，大人可以參照日本發行債券，以北洋所辦實業爲抵押，高息回報爲餌！
市面上的債券年息5%，我北洋債券可定爲10%！以大人之威望與北洋之實力，從西洋銀行募得500萬兩應該不成問題！這便可以購置兩艘‘吉野’姊妹艦！”
發債？這倒不失爲一個辦法，隻是如何還債啊？年息一成可是很高啊！
“二來嘛，大人可加大旗下各座金礦的開采力度，譬如招遠玲珑金礦，或以此爲憑，從西洋銀行籌款。
在下不才師學過星相之術，感覺玲珑金礦不可多得，若是運營得法，年産十萬兩黃金亦不在話下！”
李老頭暗自揣測這小子之前已經從劉老頭那裏了解到了北洋産業，才能說地如此流利。
“三來，當下黃金與白銀的兌換比爲不到一比三十三，我按照一比四十，從北洋收購黃金。
這樣一來，大人隻要與我交易，便可坐享近兩成半的利潤，而且收購不限量，多多益善，不可謂不豐厚了！”
黃金對二貨青年很重要，相比之下，白銀就沒啥意思了，頂多算是輔助貨币。
雖然在這個世界依然是硬通貨，但通過大菠蘿，幺雞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銀子。
“後生，若如你所說，照一比四十之價格收購，那你……”
若是交易價值一千萬兩銀子的黃金，那老李頭便直接可以從中獲利兩百五十萬兩，就是一艘“吉野”号！
當然，你先得能有那麽多金子再說，一庫平兩銀爲37克。
價值一千萬兩銀子的黃金得重九噸多，老李頭可是得讓手下猛挖一陣子呢！
“我在西洋有朋友，即便照此價格，依然有利可圖，中堂大人大可放心！”
餌是給你下了，上不上鈎，就看你餓不餓了！親，餓了麽？？？
跟你說了這麽多的賺錢道道，你要是還哭窮，那真是餓死活該！
“後生啊，距下旨任命尚有時日，你在客棧多有不便，不如暫居老夫這裏，亦可讓老夫知曉世界風雲之變幻！”
李老頭是生了愛才之心，這隻“海龜”要是爲己所用就太好了。
“中堂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怕此事若是傳出去……”
新貴與舊富結尾盟友，無論是老娘們，還是小狗狗，都不會放心。
“後生不必擔心，老夫與劉總督乃是故交，你又是其半個門生，初來京城，無容身之所，住在此處本是情有可原，還怕那些風言風語？”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子也怕客棧太亂，萬一碰到花花草草怎麽辦？
小皇帝自從得到了這些可愛的模型，一直在禦書房裏看着二貨青年寫的奏折。
經過一番仔細對比，大清二把手陡然發現令其頗爲驕傲的“定遠”與“鎮遠”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
比不過英國建造的“君權”級戰列艦也就算了，連意大利的“杜裏奧”（431毫米主炮）都能強壓“鎮、定”一頭。
時至今日，大清耗費巨資引進“絕代雙驕”，其實也就算是二等戰列艦而已。
要不是有它倆充門面，北洋水師早就被步入快車道的日本聯合艦隊飛速超越了。
“曆車，朕問你，若是讓我北洋重振雄風，該當如何布置？”
爲了避免讓自己的老師難堪，光緖隻能與自己的親爸爸在北海進行一次非正式召見。
在場的除了一隻憨态可掬的“海龜”，便隻有老李頭與老翁頭這對路窄的冤家對頭。
“啓禀聖上，若想全面壓制日本艦隊，我北洋水師須購置四艘新式大型巡洋艦，也就是日本采購的‘吉野’号的姊妹艦。
每艘造價230萬輛，四艘約爲920萬兩！如果可以與英方磋商，抹去零頭，總價大概在九百萬兩！
若是戶部感覺困難，亦可在前期爲北洋水師添置兩艘同級，約爲四百六十萬兩！”
“……需要這麽多銀子？”吓到咋舌的光緖以爲一兩百萬便能實現其目的，殊不知一艘巡洋艦也要兩百萬以上。
老翁頭适時地站出來捍衛自己葛朗台的無上榮譽：“皇上，戶部着實拿不出如此巨款，王曆車是在信口開河，根本不顧我大清歲入實際之情況！”
這個後生完全是在爲自己謀得利益，老李頭不能光看熱鬧，也要上前助戰：“翁大人，想我北洋水師七年未外購一艘戰艦，這四百六十萬兩銀子均攤到七年裏面，每年不足七十萬兩，非但不多，反而很少！”
北洋最後一次外購是在1887年，從德國引進“經遠”、“來遠”号巡洋艦。
最後一次添置新艦是在五年前，裝備産自福健的“平遠”号近海防禦鐵甲艦。
“……戶部能拿出多少錢？”光緖覺得老李頭說的也頗有幾分道理，不過更多的還是爲了維護大清的面子。
日本聯合艦隊接連采購新式戰艦，大清這麽還是吃老本，連外行都能看出端倪。
“回皇上，戶部連一百萬兩都難以籌措！”翁師傅連半艘巡洋艦都的錢都不給
老佛爺一直看熱鬧，反正不動她修園子的錢，你們就可以暢所欲言。
光緖聽了不禁心生憤懑：“想那泰西彈丸之地，便有如此雄厚财力。日本不過東洋島國，卻能建成如此水師！我大清幅員萬裏，人口億計，可囊中羞澀，連百萬兩銀子都難以拿出！”
自己這二把手做地真是窩囊至極，當着外人的面，被區區一百萬兩銀子給卡住了。
既然帝師連半艘巡洋艦的錢都不肯出，那就别怪本尊使用盤外招，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幺雞用旁光掃了一眼李老頭，心生一計：“啓禀聖上，草珉鬥膽請問，聖上吃個雞蛋需要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