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冤家路窄

冬日像個害羞的小男孩,在積滿灰塵的陽台裏蹭踱着雙腳,直至最後躲進厚重的雲層,再也看不見它那張羞澀地笑臉。搪瓷杯口緩緩升騰着霧氣,給這間久已無人居住的房子,帶來了一絲藉慰人心的暖意。單手擎着狙擊槍瞄準鏡的李昭,神情專注地窺視着樓下街巷裏的每個角落。沒有了子彈的狙擊槍,被拆散的零部件攤在桌面上,李昭并沒有因爲失去狙擊槍而感到沮喪,牆角正在閃着紅光的充電式電鋸,已經足以抵消掉一切困境帶來的負面情緒。更爲幸運的是,李昭自己嘗試改裝後的手機充電器,竟也能給狙擊槍上拆下來的熱成像瞄準鏡充電,這種幸運可真比中了彩票還要讓人羨慕不已。

吸溜着略有些黴味的滾燙茶水,李昭隻感覺周身一陣陣舒暢,連日來的奔波困苦似也被一掃而空。在北側廚房的窗外空地上,李昭堆了一個足有一米多高的大雪堆,無論發生任何意外情況,隻要縱身從二樓的廚房小陽台跳下去,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逃出險境,這也是好幾次身陷囹圄的經驗和慘痛教訓,不思進先思退,總要比坐以待斃強上許多。

‘外面的暴風雪還說不準什麽時候能停下來,坎離這個混小子的腳印都被大雪蓋住了,一時半刻肯定也尋他不到,我還是先安安穩穩地熬過今晚再說吧。’心裏雖然這樣想,可李昭還是耐不住無聊,趴在陽台裏不住向外張望,希圖可以發現些先前未曾留意過的蛛絲馬迹。

‘立冬?’

一條黃灰色的身影在瞄準鏡中一閃而過,李昭對于狼皮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這也讓他恍惚間差點認錯了人。待到李昭揉揉眼睛,想要重新确認自己沒有眼花時,那條黃灰色的身影早已被暴風雪吞沒,仿佛從來都未曾出現過一般。

‘難道是我真的看錯了?’

重新将瞄準鏡調回夜視狀态,李昭輕輕歎口氣,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精神好像出了問題,‘恐怕是心理作用吧,立冬那件狼皮襖是灰白色的,和剛才的影子完全不一樣。’再次将視線投射到窗外,瞄準鏡裏跳動的紅色火焰,終于讓李昭大腦清醒了過來,‘現在朝我這邊走過來的不是喪屍,這個幸存者該不會是跟蹤我來的吧?’

焦陽自打逃出大學城,腦子裏就一直有個念頭在不停盤旋,‘那個背着狙擊槍逃走的人,背影爲什麽看起來那麽眼熟?’曆盡千辛萬苦的半年多,焦陽也着實遇到過一些幸存者,隻不過大家彼此間都很難相互信任,甚至有好幾次死裏逃生,才沒有被心懷叵測的幸存者宰割。之所以一路尾随而來,焦陽多半還是在惦記着那支狙擊步槍,當然也包括電鋸這種不需要耗費太多體力,也能提供極大破壞和保護力的武器。如果要按照自然界裏的野生動物來形容,焦陽此刻更像是窺視在側,随時準備利用偷襲進而竊取獵物的鬣狗。隻可惜,這次他并沒有選對獵物,還沒等找到機會痛下黑手,就已經将自己暴露在獵人的槍口下,一切行爲看起來都那麽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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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錯并不全在焦陽,他也很難想象得到,躲在教學樓頂樓開槍的幸存者,并不是依靠噬人屍眼中的鬼火作爲瞄準目标,而是依仗着狙擊槍上裝配的夜視瞄準鏡,在他看來此刻兇險異常極難被人發現的黑夜,根本無法掩蓋住自己的鬼祟行蹤。

小心翼翼地伏低上半身,焦陽用力瞪大雙眼借助雪地反射而來的微光,仔細搜尋着地面上難以發現的陷阱。凡是吃過苦頭卻沒有丢掉性命的正常人,都會将吃過的苦頭牢記在心中,而焦陽能夠活到今天,自然不會在同樣的錯誤上栽第二次跟頭,所有栽過跟頭的人,也早已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機會。雙手戴着截然不同的兩隻手套,腳尖輕輕點着地面,焦陽像隻大壁虎一樣四肢交替用力,一點點挪動身體,朝先前觀察好并确認位置的二樓潛行而來。

‘難以理解啊,這麽蠢的家夥,是怎麽搞到狙擊步槍的?’一路行來暢通無阻的焦陽,蹲伏在緊閉的房門外,耳朵貼靠着房門探聽屋内的動靜,‘哪怕你随便搞點什麽小陷阱,也不至于讓老子這麽掃興啊!真不知道你這樣的蠢貨,到底是怎麽活到今天的,老天爺可真不長眼。’确認了房中并無響動後,焦陽悄悄摸出懷裏的小工具,這是他從一個老頭子那學來的本事。雖然最後老頭子還是背叛了他,但是焦陽反倒難得仁慈了一次,并沒有要老家夥的命。

嗚~嗚~

正在聚精會神撬動門鎖的焦陽,險些被電鋸發動時的轟鳴聲吓得昏過去,此刻樓道裏的氣溫已近零下二十多度,汗水還是完全失去控制地從額角不住流下來。焦陽緩緩舉起雙手,他很清楚現在自己如果敢輕舉妄動,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鋸斷自己,‘身後應該不是窮兇極惡的狠人,否則他沒必要利用電鋸啓動的聲音來恐吓我,興許還有機會……’

“是你?”

“是我~”

東海市,某高檔公寓。

“市長,可不可以商量個事,小熊崽子的肉我們兄弟倆一口也不動,能把它的皮留給我們嗎?”

“對,對,小熊肉一定非常鮮嫩,權當我們兄弟孝敬您老人家的,積分也可以少記點,隻要能把皮留給我們就行。”

被牢牢捆在桌子腿上的小熊崽,并沒有龇牙咧嘴地兇戾表現,反倒瞪着一雙黑黝黝的小豆眼和矮胖男人對視,似乎也不如何畏懼揮動在它面前的棍棒。讓人不禁懷疑,這個小家夥并不是一隻受野性驅使的野獸。思慮了半天,矮胖男人推開正在逗弄小熊崽的手下,緩緩踱步來到小熊崽面前蹲下,伸出左手向小熊崽頭頂摸去。周圍一衆手下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竟沒有一個人出言勸阻,甚至有幾個家夥眼神中似在隐隐閃動着某種期待。

“吃肉?剝皮?”從柔軟的熊毛上縮回手,矮胖男人一臉怪笑的看了看兩個抓小熊崽回來的手下,“好好養着它,我們所有人将來或許還得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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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它的保護,才能更強有力的占據住,在末世活下去的優勢地位。”反手從桌子上用湯勺挑起一堆浸滿特殊液體的花生米,緩緩向小熊崽的嘴邊湊去。這次小熊崽再也不能,如先前般繼續保持鎮定,隻是用力拱起嘴唇露出鋒利的小牙,卻絕不肯張開嘴巴,甚至小腦袋還不住向後仰縮,竭力躲避着湯勺裏面的花生米。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矮胖男人慢慢踱步到客廳另一側,大理石立柱上綁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又将湯勺緩緩遞到女人面前,低垂着頭的女人似嗅到了美味一樣,揚起滿是血污的慘白臉頰,張大嘴巴死命朝着裝有花生米的湯勺伸着頭,喉嚨裏發出一陣陣聲如困獸般的低吼。

彎彎曲曲的湯勺像被機器碾壓過一樣,上面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凹痕,甚至有些地方的齒印已經穿透勺子。吃光花生米的女人臉色漸漸變得紅潤,這種變化令矮胖男人眼中閃着無比狂熱地光彩。可這種喜悅神情也隻是停留了片刻,女人紅潤的臉頰開始逐漸紫漲,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

嘭!

一聲巨響過後,腐臭味席卷了整個客廳,碎裂的骨片和爛肉濺的到處都是,矮胖男人神情變得無比沮喪,雙手用力地揪扯着本就不多的頭發,嘴裏喃喃道,“混蛋,爲什麽不行?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該死的老家夥們,究竟用了什麽方法?”

客廳裏的幸存者,似乎對于眼前發生的事情,早就習以爲常。就連曾經無數次出現過的失望神情,也已懶得再次顯露出來,每個人的内心都開始麻木了。

“幹!哪個龜孫子大半夜不睡覺,還在搞爆炸試驗?”再次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坎離,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隻要沒人來找他的麻煩,坎離才懶得搭理其他人在幹什麽,在監獄中好幾年都沒有機會喝到好酒,而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又被喪屍追得滿世界東躲西藏。難得運氣好能夠尋到這座世外桃源,坎離已經做好把自己喝死的準備,‘反正怎麽死都是死,爲什麽不讓自己過得舒服點?’窗外的暴風雪依舊不知疲倦地肆意舞動,坎離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真皮沙發附近的地面上已經擺滿空酒瓶,隻要落腳稍有不慎,恐怕坎離就不用等到喝酒喝死,也會被酒瓶絆倒摔死他自己。

一束耀眼的光柱穿透暴風雪,直直地射向客廳地面,正在酒櫃裏四下亂翻的坎離,被強光晃得雙眼差點瞎掉,擡起手想要遮擋光柱時,混沌的大腦忽然加速運轉起來,‘糟糕!難不成又是聖殿騎士團的混蛋們尋來報仇了?’

紅色激光射線在夜視儀中四處巡弋,漫天暴風雪中,十幾個黑色影子順着繩索快速向地面滑去。

“任務目标:捕獲一名戴眼鏡的矮胖中年男人。目标特征:秃頂十分嚴重,身高不超過一百六十公分。其他非任務目标的活動物體,全部肅清!”隊長的命令夾雜着底噪,從頭戴式戰術耳機裏傳遞到每個隊員耳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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