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火氣别那麽大,我的徒弟們可個個都是寶貝兒,老道可從來都不收撒野的徒弟。”破洞木門裏閃出一雙同樣是補丁摞着補丁,黑鐵般顔色的破舊道靴,身上的麻衣道袍則更是被補丁喧賓奪主,已全然不見往日道袍到底是什麽材質制成。老道士通身上下全無道法高深之相,隻一雙黝黑的瞳仁中不經意間閃過一抹精光,随即又被臉上堆疊起的憊懶笑意盡數斂去。
“呸!少說廢話,你跟我去看看就不這麽嘴硬了!”說話間,中年男人已是怒不可遏的沖前一步,滿是泥水的手掌用力鉗住老道士手腕,似怕稍不留意便會被其逃脫般,用力拖起老道士便急急而去。
“師兄,我們還是快走吧,待會兒要是人家尋來師尊,他老人家又要罰你跪了。”許是仰頭時間過久,雲修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挂着汗珠。
“師弟莫怕,我若不把這勞什子的野蜂窩弄幹淨,少不得日後又要有人上山求師尊救命。”
暗夜中篝火發出噼噼啪啪的輕響,挂滿霜甲的灰白牆壁上,兩條手臂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沉睡中的冬至嘴裏喃喃低語着,“看師兄給你弄些蜂蜜回去解饞,你的哈喇子都快要砸到腳面咯!”
“師兄?師兄?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雲修師弟稚嫩的臉蛋上挂滿淚花,夢魇中的冬至緩緩伸出手,卻騰地被一陣鑽心的刺痛驚醒。
“師弟?師尊?你們在哪?”恍惚間,冬至竟一時無法分辨到底身處何地,直至窗外随風飄來的嘶吼聲撞上窗棂,他才懵懵懂懂地回過神來。
“又是哪個天殺的狗才,大半夜不好好找個地方睡覺,偏要招惹這群勞什子的吃人怪物?”厚重的登山靴踏在篝火上,激得火花四下飛濺,直至最後隻餘下幾縷灰煙飄至半空,随後又被窗外襲來的寒風吹散。冬至扯過腰間的狼皮襖披上肩頭,借着時隐時現的月光凝視着積雪激揚的街巷,臉上神色漸漸由煩躁變得愈發凝重。
‘好端端的,還在冬眠的屍群怎麽會突然暴走?難不成……?’念頭剛起,冬至便輕輕搖了搖頭,‘小狐狸絕對不會這麽莽撞,一定是某些不知死活的幸存者壞了事。唉,這群家夥怎麽就不能學乖點?’正想趁着房間内好容易積攢起來的熱量被寒風卷走前關好窗子,冬至的眼角卻猛地一跳。
“多米尼克,快跑啊!喪屍馬上就要追上你了!”一頭棕褐色短發的女人壓抑着嗓子,她也不敢叫得太過大聲,好不容易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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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到不易被喪屍發現的黑暗角落裏,女人隻能輕聲呼喚自己的同伴,希望對方跑到自己這裏一起避難。
被月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街巷上,數十名服飾膚色盡不相同的幸存者,如被狼群追逐的羔羊,驚恐而又慌亂地四下奔逃。棕褐色短發女人的輕聲呼喚根本無法傳出去多遠,便被不時響起的慘嚎聲盡數掩蓋住。震耳欲聾的槍聲在被深夜淹沒的東海市區範圍内此起彼伏,越來越多冬眠中的喪屍被槍聲驚醒,轉而紛紛嘶吼咆哮着加入了捕食獵物的戰鬥中。不幸被喪屍圍住撕咬,相繼倒地的幸存者也随着時間推移,再次撐起被啃食的殘缺不全的軀體,變成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狂歡中的一員。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今天晚上又得挨凍了。’閉上眼輕歎口氣,冬至并不想爲了不相幹的人,讓自己卷入危機之中,随手将玻璃窗輕輕合上。恍惚間,昏暗的房間裏似乎閃過了師尊那張挂着憊懶笑容,滿是皺紋的臉龐。冬至搖了搖頭,有些疲憊的摸出一支香煙,嘴角上挂起一絲苦笑,“老頭子,現如今就算把我碾碎了,又能打出幾顆釘子呢?”
倒也不是沒有人聽到女人的輕聲呼喚,可随之而來的遭遇,卻是一黑一白一男一女兩個幸存者的鸠占鵲巢。她們合力将棕褐色短發女人從黑暗的角落裏拽了出來,随後又一起用力将她丢到街上,任由即将追上來的屍群奪走女人的生命。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一個大活人即将陷入死地,行将就死的女人竟也激起一股活下去的動力,連滾帶爬的朝着先前窗口中火光一閃而逝的街對面逃去。慘嚎聲從身後響起,此刻棕褐色短發女人根本顧不上回頭查看。
突然!
拼命狂奔的短發女人腳下猛地一滑,人已似斷線風筝般抛飛出去,堪堪從橫在小區入口處的擋車器下掠過,險些一頭撞在上面。
轟!轟!轟!
隻聽到第一聲爆鳴,棕褐色短發女人的雙耳便徹底失聰,剛剛落地還未翻轉過身體的她,後背又有一股接着一股的重力襲來,身體再一次像被踢飛的足球,連滾帶翻的撞在了一扇被人從裏面封閉住的大門上。赤紅色的雙眼中,隻隐隐看到曾經藏身的位置,似有兩個黑影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随後便昏死了過去。
冬日的晨光異常清冷,好在暴風雪終于不再肆虐,隻有徐徐微風穿梭在街巷中,晶瑩剔透的黑紅色雪粒随風輕舞,寂靜無聲的東海市沐浴在晨光中,唯有雪地裏随處可見的血污訴說着昨夜的瘋狂。許是冬日太過吝啬,亦或是幸存者們終于被清理幹淨,恢複平靜的喪屍們拖着殘破軀體,擠擠挨挨的湧入大門沒被封鎖住的建築裏,繼續等待着春暖花開。
女人吃力地睜開雙眼,剛想坐起身來,又在渾身各處湧來的劇痛中昏了過去。
厚實的登山靴輕輕擡起,地上又多了一截被踩癟的煙蒂,冬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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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滿臉血污的女人,随後便站起身向廚房踱去。霧氣蒸騰的竈台上架着一隻鍋子,随着勺子的攪動,裏面的土豆丁、胡蘿蔔丁、還有其他看不清模樣的食物便在鍋裏胡亂翻滾。廚房角落裏的垃圾桶旁,滿是被冬至用刀砍削掉的食物腐爛掉的部分,這一鍋雜燴亂炖的味道絕對說不上好吃,可在眼下的境況中,卻是極爲難得的一頓美餐。
“算你有口福,還能吃上我獨家秘制的亂燴菜!”輕輕吹着熱氣,冬至小心翼翼地吸溜一口熱湯,“鮮呐,我這廚藝真是越來越不賴了!”
“嘿?有人嗎?是你救了我嗎?”房間内傳來了女人顫抖的聲音,隻是冬至卻完全聽不懂對方說的是哪國語言。
“你還真會挑時間醒過來,亂燴菜剛好出鍋,快點趁熱吃。”冬至早已檢查過多遍,受傷的女人身上并沒有抓傷和咬傷,如果任由她一直躺在樓門外,反倒會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危險和麻煩。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你會說克羅地亞語嗎?俄語?英語也行。”女人勉強揚起頭,她不知道自己的傷勢究竟如何,隻感覺上身稍一用力,肋骨就會傳來一陣陣劇痛。
“我說,讓你喝湯,順便吃點菜補充一下營養。”冬至幾乎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一下,發覺女人還是不能理解自己說什麽,隻好輕輕将小湯鍋舉到女人面前,又用右手在空中模仿着吃飯的動作。
“你有沒有看到多米尼克?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女人仍舊固執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隻可惜在她眼前的家夥,除了髒兮兮的臉上挂着笑容,卻全然聽不懂女人在說什麽。
“瓜婆娘!”冬至撇了撇嘴,心道,‘愛吃不吃,老子還懶得和你假惺惺的裝大方呢。’
房間内除了冬至稀裏呼噜的喝湯吃菜聲,女人再沒有說話,她雙眼絕望地注視着天花闆,眼淚也如斷線的珠串,滴滴答答的落滿了髒兮兮的棉被。
‘這個男人肯定是想把我的傷養好,讓我當他的奴隸,我絕對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腦海中不斷閃過這幾個月以來,見到的無數殘酷景象,短發女人的淚水愈發無法控住了。
‘幹!老子真是多管閑事,撿回來一個不懂人話的蠢女人!還是等她能照顧自己的時候,趕快把她攆走才是正理,沒來得給我自己找什麽麻煩?’眼見女人根本無法交流,冬至也懶得再和她多說廢話,自顧自将小湯鍋裏的食物吃了個湯水皆無,抹了把嘴角又點燃一支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注視着窗外藍如碧波的天空怔怔出神。
肚子還是沒能耐住饑餓,發出一陣陣哀怨的鳴叫,女人滿是血污的臉頰挂上紅暈,随即忙别轉過頭,生怕被眼前男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窘态。
“你tm就是活該,真以爲老子會給你留口湯喝嗎?餓着吧,瓜婆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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