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距離最近的庇護所還有多遠?你聯系上庇護所裏面的人了嗎?”苦熬一夜未曾合眼過的布朗,縱然他的體力确實異于常人,此時也難免雙眼猩紅,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輕輕顫抖着。
“按照地圖标示,隻要我們翻過後面的山峰就到了。現在的問題是,庇護所雖然正常在線,但始終沒人應答我的通話請求。我嘗試過三次,想要連接總控室裏的内部通訊器,可惜最後全都失敗了。”漢娜渾身的汗水已經沁透衣衫,刺骨地寒風從身上拂過,她感覺自己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凍成冰雕。
“現在天亮了,騎士團的人很快就可以沿着足迹追上我們!漢娜,抓緊時間把最後這點食物吃光,我們沒有時間多做休息,必須盡快起身離開這裏。”壓縮餅幹的碎屑從布朗嘴角噴出,由于缺少淡水補給,他隻能一邊囫囵吞咽,一邊抓起潔白的積雪塞入口中。
漢娜何曾遭遇過這樣的窘境,常年從事科研工作的她多少有些傻氣,看着布朗一副狼狽不堪的吃相,竟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隻可惜,歡快地笑聲僅是一閃,又被幹噎難咽的壓縮餅幹堵了回去,随後淚水不受控制地從漢娜眼角溢出,鼻涕也極爲不配合地滴落到右手抓着的壓縮餅幹上。此時漢娜的吃相遠比布朗還要狼狽許多,可這個好像石頭雕刻出來的漢子,卻絲毫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表現,一雙滿是猩紅血絲的藍眼睛,十分緊張地注視着兩人來時的方向。
東海市,濕地公園。
距離災變發生已過去将近半年時間,失去園林工人照護的珍稀移栽樹種,幾乎絕大多數都未曾經曆過百年難遇的苦寒,不等它們挨到冬去春來便已紛紛枯槁死去。似乎自打災變發生以後,世界上所有曾經人類違背自然規律,強行幹預環境而留下的種種印記,都在随着時間緩慢的流逝,漸漸被大自然的力量全部撥亂反正。濕地公園中心是一片占地極爲廣博的湖沼,多年來的暖冬現象,使得湖水從來沒有結過冰,這也促使許多生存習性早已适應的小獸遭遇到滅頂之災。每當凜冽地寒風拂過晶瑩光潔的冰面時,積雪紛飛之中隐隐還能看到,許許多多被凍結在湖水中的無辜小生靈。
湖面堅冰被利刃削切的脆響,在空寂無人的濕地公園裏傳出去老遠,驚得隐匿在林地中沒有被寒冬奪去生命的小獸和飛鳥四散奔逃。不過,現在的濕地公園早已不是人類的禁脔之地,除了小獸與飛鳥外,還有許多早已消失多年的猛獸混雜其中。它們雖然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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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驚吓,卻也隻是遠遠地逃開一段距離,耐心等待許久,察覺到沒有危險以後,又不約而同地沿着原路返回。畢竟,在莽荒林野中的求生之道,最首要的一條就是,千萬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直升機墜機以後,三個人裏隻有立冬的傷勢最輕,因此現在也隻能由他來負責其他人的夥食問題。登山鎬圍繞着一隻被凍結在湖水中的鴨子,上下翻飛個不停,汗水從額角無聲地滑落下來,在初升的晨光照耀下變得晶瑩剔透。立冬半跪在冰面上,衣着單薄的上身,由于劇烈運動開始蒸騰起熱氣,他全神貫注地揮動登山鎬,彷佛對于周遭的世界不再有任何關注。
溫熱的氣息從鼻孔噴向雪地,餓了多天的孤狼眼神裏閃動着噬血瘋狂,在狼王争鬥中不幸戰敗的它,近年來一直都過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可自打喪屍病毒爆發,全世界都被席卷進災變以後,許多早已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的人類,完全沒有絲毫準備地貿然闖入荒野。這些缺少利爪和堅韌毛皮的兩條腿獵物,屬實讓孤狼享受了很長一段時間衣食無憂的幸福時光。但是這種好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随着兩條腿獵物的數量越來越少,孤狼也漸漸開始追随着它們來時的足迹,重新踏入祖輩們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陌生世界。
饑餓像一條竄湧在體内的怪蟒,刺激着孤狼全身上下的神經細胞,此刻遠處冰面上的這隻獵物,與以往孤狼捕獲過的任何一隻都不相同,它似乎也擁有無比鋒利地利爪,僅是看着冰面四下抛飛的碎冰屑,就能判斷出獵物的利爪着實非同小可。不過,孤狼并沒有特别在意,獵物僅僅擁有一隻利爪,而它卻有四隻,另外還有一口可以咬金斷玉的利齒,孤狼完全不擔心沒有勝算。
一步、兩步、三步……孤狼距離獵物已經越來越近,從它嘴角湧出的涎沫被風吹得肆意舞動,幾乎全都挂在枯黃的草枝上面,積雪在它厚實的爪墊踩踏下,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它不愧爲一匹曾經叱咤一方的狼王!
戰鬥幾乎還未開始,就已經因爲敵我力量的巨大懸殊而告終,哀嚎聲如同瘟疫一樣,将濕地公園裏所有藏身在暗處的小獸盡數傳染。原本還有些想要啄食殘羹剩飯的鳥獸四下飛遁,它們都清醒地意識到,孤狼不再是悍勇無畏的獵人,它已經變成了人類的獵物。
嘴裏哼着小曲,立冬腳步輕快地來到陷阱旁邊,此時還在垂死掙紮的孤狼,發覺獵物竟然大搖大擺地來到它身邊,不禁有些勃然動怒。尖銳如利刃的犬牙從口中亮出來,盡管右後腿已被捕獸夾夾斷,隻剩下皮肉相連,孤狼仍舊不願相信眼前獵物會是它的對手。
一口,是的,隻需要趁獵物靠近孤狼身旁時,出其不意地狠咬一口,一切都将重新改寫,它依舊還是這片林野中的王者!然而,一切早在立冬預先設下陷阱時,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已經悄然異位。面對着并不比孤狼缺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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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法則經驗的立冬,孤狼從一開始就不是以獵人的身份出現,它也注定要被這個狡詐無比的人類獵殺。
虐殺獵物,絕對是神聖自然法則無法原諒的行爲,因此,立冬并沒有給孤狼偷襲自己的機會。箭矢在如此近地距離下,沒有絲毫偏差,準确無誤地從孤狼左眼貫入。之所以沒有選擇更加便捷地手段,是因爲立冬想要剝下一整張狼皮,尤其希望能夠用狼頭制成帽子,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基因在作祟。顯然立冬并不知道他很可能是這塊大陸上,僅存的最後一個鄂倫春族獵人,甚至直到此時此刻,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來自哪裏。可無論怎樣,祖輩賦予立冬的血脈傳承,仍舊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影響着立冬的一舉一動。
很多時候,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天賦确實會極大地拉開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如此刻,立冬正在将兩頭都削切尖銳的短小樹枝,一根根塞進狼屍柔軟而又腥臭的内髒之中。立冬隻從孤狼屍身上切割下了兩條後腿,并且獲得了一張非常完美精緻的狼皮,而眼下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腹中塞滿尖刺的屍體,放在一處非常醒目的空地上,等待着更多的獵物自投羅網。其實,早在昨天夜裏,立冬就已經聽到這座濕地公園的深處,還藏匿着一大群野狗,它們整夜裏不停地吠叫,也着實攪擾了立冬的一場好夢。
時間好似流水一樣緩緩遠去,剝去皮毛的狼屍丢在遠處雪地裏,濃烈地血腥味兒随風飄蕩在濕地公園上空,彷佛母獅急切呼喚幼獅進食時的啼鳴,攪動着四周的空氣中很快便充滿了焦躁不安的氣息。
足有六條體型大小不一的野狗,聳動着鼻頭警惕地從遠處緩緩靠近,或許是因爲它們曾經長時間和人類相處,疑心看起來要比野外的獸類更重一些。奈何這群野狗終究還是無法抵抗住鮮肉對它們的吸引力,焦躁不安地觀察一會,發現确實沒有什麽異常,馬上争先恐後地猛沖向狼屍,生怕跑慢一步會少吃上一口肉。體内獸性被喚醒的野狗,吃起東西來也如它們的祖先一般,根本沒有多少咀嚼動作,幾乎是剛把肉叼進嘴裏,便急不可耐地咽進肚子。護食的情況當然存在,兩條看上去足足小了一号的野狗,嗚嗚咽咽地繞着狼屍轉圈,卻生怕因爲貪嘴,而招緻另外四條大犬的撕咬。
終于,四條大犬各個吃得肚滿腸肥以後,才依依不舍地挪動着四爪,向遠處密林中踱去。猩紅地狗眼之中,似乎不僅僅是因爲吃到食物而感到滿足,好像它們也清楚地意識到,孤狼死去以後,這片面積不小的城中獵場,将成爲幾條野狗的樂園。
是了,樂園或許真的存在,可主人究竟是誰,恐怕野狗們至死也無法得知真相。
人類終究勝在比野獸更加狡詐之上,立冬微眯起雙眼,利用睫毛來遮蔽雪地反射過來的強光,他仍舊耐心地等待着,因爲收獲獵物的最佳時機即将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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