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頭七也有講究:亡人回魂,生人回避。意思是不要讓回魂看家的亡人回到家中看見了自己的親人而留戀塵世,從而不願跟着鬼差去陰曹地府報到。
所以,娘頭七這一天夜裏,我們一家人全都離開房間聚在院壩裏面席地而坐,隻有我爹死活不願意出地窖的門,最後,無可奈何的爺爺奶奶也就隻好随他了。
但是,就在當天晚上的子時剛過,也就是應該是我娘的亡魂頭七回家的時間,從我家的地窖裏面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悠悠哎哎的歌聲。
我和爺爺奶奶還有月映都大吃一驚:地窖裏面隻有我爹,現在怎麽從裏面傳出了女人的歌聲?
難道我爹這幾天竟然偷偷去外面找了女人,并且還把她帶回了地窖?----但這不科學!不好解釋啊!
我和爺爺奶奶還有月映一起來到地窖的入口處。
這時,從地窖裏面傳出來一個女人的優美歌聲,她唱的竟然是詩經裏面的《關雎》:關關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歌聲曼妙,字正腔圓,曲調悲怆,如泣如訴,聲聲斷腸,讓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可是,當我們全家人看到這個唱歌的人時,卻都好像遭了雷擊一般呆若木雞----因爲這個發着女聲正忘情哼唱這首《關雎》曲子的人,正是我爹!
此時,我爹面色慘白,雙眼空洞無神,表情悲怆,動作扭扭捏捏一副女人姿勢,由于已經好幾天沒有修面而顯得胡子巴渣的嘴巴裏面正發出悅耳動聽的女聲。
一瞬間,我們一家全都呆望着我爹竟然不知所措了。
突然,爹停下歌聲,轉過頭來望着我們惡狠狠地怒喊道:“還我心,還我舌,還我皮,還我的眼睛來!”
看來,上我爹身的應該是一個唱功很好的女鬼,這個女鬼生前不僅被人剝了皮,還被取走了心、割了舌頭,挖了眼睛----這不是我娘的死狀嗎?難道是我娘又回來了?
我納悶:我娘現在不找我了,卻又來找我爹?
我不由歎息:娘啊---您也夠折騰的了。
可是,我突然一個激靈:這個女鬼的聲音卻并不是我娘的聲音啊!----我娘并沒有回來!
這個就讓人奇怪并且尴尬了,娘的頭七晚上,沒見我娘的魂回門,卻突然冒出一個唱功非常厲害的女鬼纏上了我爹----這特馬不科學啊!
爺爺看着被鬼上了身的爹,面色十分凝重,他随即口念驅邪咒:祖師顯靈,賜我神功,去邪除魔,斬妖劈鬼,太億天尊,急急如律令。”爺爺同時咬破自己的中指,用中指血一指點在我爹的額頭眉心上,并且大喝一聲“破!”
中指血驅鬼,本來是作陰陽端公的爺爺驅邪除鬼的看家法術,因爲道術修煉之人的中指血至剛至陽,能夠天然克制鬼煞。
之前爺爺每次用中指血驅鬼都是屢試不爽,但是,這一次,爹隻是身體哆嗦了一下,稍稍停滞了一瞬間之後,爹卻望着爺爺驚恐大喊:“僵屍老鬼,别過來!”
顯然,那個上了我爹身的女鬼仍然在我爹的身體裏面----爺爺驅鬼失敗。
見自己的法術竟然失了效力,爺爺頓時呆住了。
這時,奶奶上前一個耳光打在爹的臉上,大聲喊道:“牛翀,快給老娘醒過來!”
爹卻一臉慌張地對奶奶大喊:“妹子快跑,這裏有鬼。”
爺爺轉過頭對我說:“昶兒,快大聲呼叫你爹的名字!把他的魂喚回來。”
我于是對着爹大喊:“牛翀!回來!”
爹聞聲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我和月映,卻對我們兩個人說道:“叔叔阿姨,快救救我吧!”
我着急地對爹大叫:“爹,您醒醒啊!我是牛昶。”
爹眼睛一翻卻對我說:“叔叔,快跑!這地窖裏面有好多惡鬼!”
說罷,爹突然轉過頭一頭撞在了地窖的牆壁上,頓時滿臉鮮血淋漓,樣子十分恐怖。
倒地之後,爹随即抓起地窖角落處的泥土往嘴巴裏面塞,同時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還我心,還我舌,還我皮,還我的眼睛來!”
看着爹的樣子,我鼻子一酸潸然淚下。
爺爺看着爹的樣子想了想,然後掏出一張紅色符紙,同時咬破自己的舌尖,“噗”地把一口舌尖血噴在這張符紙上面,然後爺爺猛地将這張符紙貼在我爹的額頭上面。
我爹的額頭“噗”地冒出了一股白煙,身體動作也驟然暫停了一瞬間。
就在這一刻,爺爺對我和月映、奶奶大喊一聲:“我們一起上,抱住他,把他綁起來。”
于是,我和爺爺奶奶還有月映四個人一擁而上,死死把爹抱住,然後用一根麻繩把爹像捆棕子般捆了起來。
被捆住身子的爹仍然拼命掙紮大喊大叫、
爺爺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對我說:“昶,你爹中邪了,被惡鬼上了身。我的本領搞不定這個厲鬼,你快去把村長請過來驅鬼。”
我答應了爺爺一聲,然後轉身借着天上昏暗的月光就往村長家跑。
村長聽說我爹出事了,二話不說立刻背上他的帆布包,跟着我急匆匆趕到了我家的地窖裏面。
他查看了一番我爹的情況後,說我爹是被一隻怨靈上了身。
結合我娘之前也是在地窖裏面遭惡鬼侵襲身亡,村長斷定我家的地窖裏面藏有不幹淨的東西,遂決定立刻在地窖裏面布道壇施茅山法術驅鬼。
村長穿上道袍,戴上道士帽,然後在我家地窖裏面放了一張長方桌,鋪上繡着太極圖案的黃色道布,在上面擺放香爐,七星燈,符紙,陰司令牌,桃木劍、糯米等。
布好道壇後,村長就讓我和爺爺奶奶還有月映到地窖外面去。他說這樣是爲了免得我們影響到他請神上身和作法驅鬼,另外也是爲了不讓我們被鬼氣浸身。
爺爺仍然有些不放心,說:“九斤,我總感覺這次的這隻鬼不簡單喲。”
村長呵呵一笑道:“老牛大哥,這隻鬼雖然怨氣很大,已經擁有了一些鬼力,但它畢竟還沒有成煞,所以它現在還翻不起什麽浪來----我對付得了的。你們今天晚上就放心去睡覺吧。明天一早,我保證一定還你家一個正常的牛翀和幹幹淨淨的地窖。”
看到村長信心百倍的樣子,我們爺就放心了,于是,我爺爺就讓我們各自回房間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大約5點左右,我突然聽到地窖裏面傳來爺爺的一聲驚呼:“九斤,你咋啦?”
我和月映還有奶奶聞聲迅速趕到地窖。
進入地窖,我們發現地窖裏面好像遭遇了地震般亂糟糟的一片狼藉。
此時,爹一臉木然地坐在牆角處,兩眼空洞地望着屋頂,口中仍然輕聲地吟唱着那首《關雎》。
而村長則雙手下垂披頭散發耷啦着腦袋跪在地窖的中間。
爺爺一看情知出事了,他朝着村長輕輕叫了一聲:“九斤。”
但是村長仍然一動不動。
爺爺于是走過去用手輕輕拍了拍村長的背,村長的身子随即往前一傾栽倒在地上,隻見他七竅流血,一臉烏黑,已經氣絕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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