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在紅河一帶,除了爨城四大家族,其他人家我就沒聽說過有這種奇怪的喪葬方式,那怕是一些偏僻的少數民族。
“小飛,喪葬隻是一種形式,不管是傳統中的土葬,還是如同藏人的天葬,那都是爲尋求靈魂的解脫,沒什麽好糾結的。”
老爹解釋道,似乎他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
見我依舊很茫然的樣子,老爹歎息一聲,他知道……我跟二爺爺之間的感情很深。
過了一會,老爹突然神秘兮兮的湊到我身邊,小聲的說道:“小飛,你二爺爺的靈魂早已經被神龍帶上天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二爺爺被神龍帶上天?我頓時心底一陣咯噔,這……這不就是有關爨城龍脈的傳說嗎?
這……老爹不是早在三天前就已經給我說過了嗎?
難道我真的回到了這段過去?那眼前的老爹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我感覺很疑惑,心說,沉入那黑黝黝的水底,不下地獄就算是好的了,還上天,這忽悠誰啊!
見我不理會他的話,老爹急得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鄭重其事的說道:“小飛你畢竟還是個孩子,爨城有許多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聲。
爨城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遠的不說,就說爨城有多少個桑拿場所,有多少個紅燈區,我是一清二楚。
這麽說并不是我很邪,而是在當下,如果你說你不知道什麽是紅燈區,那你九點九成是從火星上移民來的。
别問我爲什麽知道這些,因爲那是我堂哥爨青峰灌輸給我的。
我在外面打工這三年裏,他經常給我打電話,總是噓寒問暖。
而且還時常告誡我,叫我别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什麽身份啊!
自小我們一幫小夥伴就被冠于爨城少爺之稱,因爲我們可謂是無惡不作。
偷窺小姑娘、大姑娘上廁所、洗澡,都不是什麽大事,從我之前說的用老母雞做實驗一事,就可見一斑。
到了後來,更是發展成了一個娃娃幫,專門欺負外來人口,爲此做爲爨氏族長的二爺爺,時不時的就要站出來爲我們保駕,生怕長輩們把我們給打殘了。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次很嚴重的火拼,我有一個叫爨傻子的侄子,把對方一個哥們打成了腦震蕩,差點變成了另一個傻子。
此事震動了當地政府高層,同時也震動了二爺爺,在二爺爺強硬手段的幹預下,我們一群爨城娃娃幫至此結束了橫行霸道多年的街道生涯。
我們都被紛紛送離爨城,各奔東西,從此我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直到現在養成了一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堂哥爨青峰也改變了許多,考上了省外一家高等學府,成爲了如今優雅的管理人才。
但對于他在羅平火車站的表現,我還是頗有些微詞,而更多的還是迷惑。
從老爹的表情裏,我看出他有事要跟我說,剛好我也有事想問他,所以我們就互相遞了個眼色,什麽都沒說了。
走了一段路,按照距離應該快到二爺爺家老宅了,我忽然在想,前面發生的事情我都清清楚楚,甚至于後面将要發生的事情,我也很清楚。隻是在記憶中,後面發生的事情呈現出一片灰蒙蒙的狀态,所以記憶就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如果按照這個路數走下去,那麽我完全就是在舊地重遊,這有必要嗎?從老爹的表情來判斷,他依舊還是他,當時的他,而身邊的兒子卻已經不同了。對于這個問題我要告訴他實情嗎?
正尋思着,已經到了二爺爺家老宅了。
二爺爺的老宅是一所矗立在爨城邊緣地帶的土掌房,老人家可能習慣了清貧的生活,所以家中擺設都很陳舊,甚至沒有什麽很現代化的東西。
凳子是他自己用草編的,名爲草凳。
吃飯桌是那種很落後的矮腳桌,長方形,兩旁可坐八到十個人,普通人家剛好是一家人的數。
電視機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黑白熊貓牌,與現代的超薄版可謂是格格不入。
再一看供桌,也很陳舊,都可以入博物館展覽了。
整個正堂也就這麽多東西,唯一多出來的,就是剛設立的靈堂。
看着如此簡陋的居家設置,再一看房頂那黑漆漆的木梁,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二爺爺,你可是整個爨氏家族的族長啊!
隻要你想要,那怕是一棟獨立的豪華别墅,也會有的,你爲什麽不要呢?
我在心底撕心裂肺的吼道。
其實對于二爺爺的節約,我早已經知道,隻是自從離開了爨城,外出讀書到後來的打工,前後有七八年的時間,我以爲……
我以爲二爺爺會改變一些,沒想到他依舊沒變,依舊是一個慈祥而又倔強的老頭。
對着二爺爺的靈位,我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腦袋因爲用力過猛,都感覺隐隐作痛。
随着主事人的一聲‘禮畢’,我艱難的站起了身。
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二爺爺居住的房間裏傳來一陣說笑聲,聽聲音很嘈雜,應該是有不少人。我心中感覺奇怪,暗思,二爺爺人都走了,這裏面會是些什麽人呢?
我随即心底一驚,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推開房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二爺爺躺在床上,而且很安詳的閉着眼睛。
看到二爺爺的一瞬間,我呆愣住了,忘記了害怕,也同時忘記的反應。
二爺爺回來了……
我在内心裏激動的叫着、喊着,可是嘴巴卻好像被人蒙住一般,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我激動萬分之時,二爺爺突然坐了起來,眯笑着看向我。
見我沒什麽反應,他便向我招了招手,我就機械的朝他走去。
“飛兒,二爺爺告訴你一件秘密,毛野人真的存在,它就在我們身邊,或許是他……或許是她……”
順着二爺爺的手指,我驚訝的看到已經過世了十多年的老祖,也就是二爺爺之前的那位爨氏族長,還有就是我十分熟悉的二奶奶,她也過世了四五年了,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在驚恐的四下一掃視,感覺我們爨氏先祖都來了,把二爺爺的房間都坐得滿滿當當。
我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他們不是已經走了嗎?爲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呢?
是他們活了,還是我已經死了?
就在我驚恐的看向二爺爺的時候,他又指着我說道:“或許會是你……又或許會是我……”
二爺爺把手指向了他自己,接着就是哈哈一陣大笑。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
毛野人!
或許是他?
或許是她?
或許是二爺爺?
又或許是我自己?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我是一個好端端的人,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怎麽可能是那會吃人的惡魔毛野人呢?”
我心底激動的一聲怒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二爺爺,希望他給個合理的解釋。
二爺爺風輕雲淡般的笑了笑,朝我搖了搖頭。
似乎是在說,你沒什麽好不承認的,那就是事實。
我劇烈的搖晃着腦袋,我要反抗,我絕對不承認自己是毛野人。
我是人,不是惡魔。
二爺爺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輕飄飄的下了床,輕輕的撫摸起我的腦袋。
歎息一聲,說道:“飛兒,有些事情逃避是沒辦法解決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那個答案或許就在吃人洞,你要勇敢的去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不要太相信眼睛看到的,或者是耳朵聽到的,也許那都不是真相。真正的真相需要你自己用心去尋找,隻要堅持初心,答案會找到的。好在我的飛兒已經長大了,已經學會了不去逃避責任,這就是個好的開始。”
我很疑惑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因爲我真的聽不明白,二爺爺這是在表達什麽?
“飛兒,二爺爺這回真的要走了,以後就跟他們一起生活了。”二爺爺說着,就指了指那滿滿一屋子的人。
“他們就是前來接我的,飛兒放心吧!二爺爺以後會過得很好。”二爺爺接着說道。
我又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而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之時,突然憑空刮起了一陣大風,那大風一瞬間把二爺爺及那滿滿一屋子的人刮得散若飛沙,再接着整個屋子也散若飛沙,而我就好像置身于茫茫的沙漠之中。
我本能的用手遮住雙眼,等我感覺飛沙不在時,才蓦然發現眼前一片空落落的寂靜,什麽都沒有了。
空落落得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而我隻是突兀的如同一個小偷般出現在這裏,與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就在我迷惑的四下張望時,我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而且嘴巴也能張開了。
“二爺爺,你在哪裏?”我終于憋不住,一聲吼了出來。
“小飛,你怎麽啦!快醒醒啊!”
一個聲音突然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聽着很熟悉……
就在我感覺那聲音很熟悉的時候,我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
終于有亮光了,我激動得朝空中揮舞了幾下拳頭,便朝着那道亮光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