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對面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喂。”
“我都敲二十分鍾了,你倒是趕緊給我開門啊!”她大喊道,一團白氣彌漫在寒冷的空氣當中。
“稍等。”
挂斷電話,她不由裹緊外套,重新把手套戴上。十一月的海城進入初冬,初雪之後又接連下了兩場大雪,使得氣溫驟降。她本身怕冷,現在已經穿上過冬的棉衣,但即使這樣還是難抵寒冷,入冬沒幾天她就感冒了。
她來回跺腳,正在這時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響,一頭亂發的顧純然探出頭來。
“你來的真早。”
“是你起太晚了吧,大叔。”她迫不及待地推開大門,一溜煙跑進屋裏,抱着暖氣暖和了半天,才回頭看向顧純然,并将手中的袋子遞給他,“喏,早飯。”
“什麽?”
“姚記的煎餅。”
“姚記?我記得好像在海城新街。”
“說起這個事兒呢,我就特别興奮!”她慢慢摘下帽子圍巾,“我家樓下開了家姚記分店,以後想吃煎餅不用專門去海城新街了!”
顧純然嘴角帶笑,“那以後的早飯就交給你了。”
“憑什麽交給我呀!我又不是你什麽人......”她裝作不滿地撅噘嘴,“我跟你講,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天天吃遲早會膩的。所以呢,我建議你還是早點兒起床自己做飯吧,正好你手藝也不差。”
“想誇我直接誇,不用繞這麽大的彎子。”
“顧純然,我哪兒誇你了,能别這麽自戀嗎?”
“對了,你吃沒?”顧純然将煎餅伸到她面前,“我不介意你先咬一口。”
“我介意!”她一字一頓說道,“誰要跟你一起吃啊!”
“都跟我一起睡過了,還介意一起吃東西?”
“誰跟你睡了?!”
“你。”
“說話要負責的!”她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顧純然的胳膊,“我,我之前隻是在這裏暫住,準确來說是睡在同一個屋檐下,什麽叫睡過了?!”
“一個意思。”顧純然說着伸手在她頭上一陣狂摸。
“你幹嘛又摸我頭發!”
正當兩人打鬧的時候,忽然響起兩聲敲門聲。
“你好......”
兩人立刻停下,發現門口站着一個白淨的少年。他個子不高,眉清目秀,皮膚白皙好像女孩子。他此時雙眉緊鎖神情緊張,臉上帶着超出年齡的嚴肅。
“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杜念薇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問道。
“我找顧先生。”
顧純然看了他一眼,“我是。”
“您好。”少年說着向顧純然鞠了一躬,“我叫尹嘉航,有事想拜托您。”
“我這裏是畫鋪。”
“我知道您不光經營畫鋪。”
“孩子你搞錯了,我這裏隻賣畫。”
尹嘉航向前一步,“顧先生,您的事情我聽說了不少,我知道之前海城發生的少女連環失蹤案多虧您才能順利破案。我今天特意來拜訪您,實在是情況緊急。”
“那你應該知道,我不接受個人委托。”
“嗯。”尹嘉航點點頭,“您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也不遲。”
看着尹嘉航,杜念薇忽然想起初到畫鋪時的情景。那時她因爲妹妹的事情找到顧純然,而眼下這一幕簡直跟當時如出一轍。
“沒必要,請回吧。”
聽到顧純然的話,尹嘉航臉上立刻透出沮喪,甚至紅了眼眶。她實在不忍心,拉住準備離開的顧純然,“你聽聽吧,又不會少塊肉。”
“我的原則......”
“原則是人定的,對吧?”
顧純然無奈地看着她,最後隻得妥協,沖尹嘉航擺擺手,“坐吧。”
少年感激地看了杜念薇一眼,在顧純然對面坐下。
“事情是這樣的,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她叫尹悠然。跟我不同,我妹從小乖巧懂事,從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雖然她是妹妹,但一直被父母拿來做我的榜樣。我們今年高三,原本父母打算送我們出國深造,但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可思議的事情?”
“您知道耶稣降生的故事嗎?”
“嗯。”顧純然不由皺眉,順手點燃香煙,“這跟你說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我妹妹懷孕了。”
“然後呢?”
“我跟妹妹在海城附中上學,家裏給我們安排了司機,她完全沒有接觸外界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前兩天學校體檢,我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你們問過她本人嗎?”
“問了,但她什麽都不說,隻說要放棄學業,還要把孩子生下來自己撫養。”尹嘉航不由歎了口氣,“現在外邊已經有風言風語了,甚至有人說她處子受孕跟聖母瑪利亞懷耶稣時的情形一樣......”
“你們不會真相信這種說法吧?”
“當然不會,但事情過于蹊跷,我妹妹的情況根本沒法解釋。”
“恕我冒昧,爲什麽你父母不來讓你來?”
尹嘉航低頭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我媽媽身體不好,常年在家不出門。而我爸爸的身份不适合出面處理,所以這件事自然而然落在我身上。當然,我也很着急,想快點查清楚,好讓我妹妹早點回學校上學。畢竟她還隻是個孩子......”
“你很懂事。”顧純然彈掉煙灰,“不過......”
見顧純然又要搬出原則那一套,站在一旁的杜念薇趕忙搶白道,“還有呢?我覺得一個人不可能完全跟社會脫節。比如她有什麽朋友,或者有沒有單獨出門之類的?”
尹嘉航搖搖頭,“我父母對她保護地很好,每天除了家就是學校,而且上下學我們都在一起。說白了,她隻有睡覺的時候是一個人。”
“那有沒有可能有人半夜潛入你們家?”
“不可能,我們家那一帶治安很好,而且彼此房間離得不遠,如果發生了事情,大家不可能毫無知情。”他猶豫了幾秒鍾,繼續說道,“悠悠懷孕後心情很好,常說這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所以我覺得不存在被強迫的可能性。”
“難怪會有耶稣降生的傳聞。”杜念薇不禁感歎,“她這孩子簡直就是憑空出現的。”
“所以家裏才會心急火燎地讓我來找顧先生。”他愁容滿面地說,“我們現在對悠悠的事情簡直無從下手,可眼看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她一個女孩子如何面對流言蜚語,如何養育這個孩子呢?”
想到至今生死未蔔的妹妹,杜念薇對尹嘉航這番話感同身受。大概看出她的心思,一直沉默着的顧純然忽然開口。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妹妹的事情......”
“我考慮一下,盡快答複你。”
“謝謝。”
送走尹嘉航,她走回屋子,在顧純然對面坐下。
“你到底什麽意思?這案子接還是不接?”
“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不接受個人委托。”顧純然咬了一口已經涼了的煎餅,不由皺皺眉,“還是熱的好吃。”
她一把奪過來,“不好吃别吃。”
“你幹嘛拿走我的早飯?”
“你這種人吃了也是浪費國家糧食。”
顧純然不怒反笑,然後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這孩子跟你非親非故,我不接他的案子你急什麽?”
“我确實不認識他,不過看到他就想起第一次來畫鋪找你時的情形。當時你比剛剛的态度還惡勢,臉臭的恨不得吃了我。”
“那你更應該知道,我已經爲你破了例,不能再這樣下去。”
“怕什麽呀,既然破了一次,還在乎再破一次嗎?”
“杜念薇,我發現你的思維真的很奇特。”顧純然起身倒了一杯咖啡,然後轉身靠着台子,“政府的委托已經占用了我大量的時間,如果再加上個人委托,我的全部時間估計都要被無聊的事情占滿了。”
“這怎麽能叫無聊的事情呢?”她起身來到他面前,“我發現失蹤案之後你的思想覺悟還是沒有提高。”
“你記住,我是畫家,幫助政府破案不過是副業罷了。”
“你這個人真夠冷血的。”
“沒辦法,這是個人原則問題。”
她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悲傷,“要是我妹妹也遭遇了這種事情,我肯定也會像他一樣。如果隻是普通案件也就算了,可偏偏這麽蹊跷。爲了保全女孩子的名聲,家裏又不可能報警。還有啊,你剛剛也聽到了,他媽媽身體不好常年在家不出門,如今女兒遇到這種事情,作爲母親心裏又該作何感想......”
“行了,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讓我幫他。”
“那當然。”
“問題是我沒有幫他的義務。”
“人家也不會讓他白幫啊。”
“我真不缺錢。”顧純然嘴角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除非這件事讓我有做的yuwang。”
“什麽意思?”
“比如接了這個案子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錢啊,人家會給你錢。”
“還有呢?”
“光錢還不夠嗎?”見顧純然搖頭,她疑惑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