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薇在顧純然的帶領下來到四樓,夏至住在單人病房,此時正在休息。她輕輕推開病房門,看到房間裏除了夏至還有一個中年護工,她個子不高,大約四十歲左右。看到她進來便用手比劃着,意思夏至正在睡覺,讓她們不要吵醒她。
杜念薇點點頭,将手裏的核桃酥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坐在夏至旁邊。夏至臉色慘白而無血色,嘴上帶着氧氣罩,呼吸似乎很微弱,她身上插着很多根管子,旁邊的機器不停地發出嘀嘀聲。杜念薇輕輕拉了拉夏至的手,并替她把被子蓋好,這時才注意到她小腿位置有異樣,輕輕一摸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将視線轉向顧純然,他似乎明白她的意圖,并沖她微微點了點頭。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住,說不出的難受。她忍不住快步走出病房,躲在走廊的角落裏,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正在這時,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到站在身後的顧純然。他輕輕地将她攬入懷中,并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
“哭吧,我知道你心裏難受。”
“夏至還那麽小......怎麽會遭遇這種事......等她醒來發......發現沒有了雙腿......怎麽能承受呢......”
“但至少還活着。”
“可是......她以後怎麽辦......”
“别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你......昨天是不是就知道了......”
“嗯,她腿部皮膚完全被腐蝕了,而且長時間放置在玻璃容器當中,能夠恢複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截肢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他們爲什麽要這麽折磨她......”她不停地抽泣,“不光是她......還有......還有其他女孩......他們完全被當做裝置材料......被肆意分割重組......怎麽能下得去手......”
“他們很快會受到懲罰。”顧純然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别哭了,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跟他們比起來......我受的傷算得了什麽......”
“那你更要好好愛惜自己。”
她透過朦胧淚眼望着顧純然,他眼神複雜,臉上閃過一絲苦楚。她點點頭,用手背揉揉眼睛,“夏至的父母什麽時候能來?”
“估計明天上午。”
“那在此之前,我想留下來陪她。”
“醫院已經安排了護工。”
“可是我想陪着她,如果她醒了知道自己的腿沒了,而身邊又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她心裏該有多難受......”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換做是我,死的心都有了......”
顧純然看了她許久,最後隻得答應。“好,我陪你。”
“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是醫院不會有事的。我想他們再喪心病狂也不至于來醫院吧,更何況他們也沒有理由來。”
“你忘了。”
“我記得,不過我想他們不會來的。羅河平也說了,警方已經做了周密的部署,他們來了隻會自投羅網。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想他們也不至于爲我冒這麽大的風險。”
“梁谷雨的手段你已經見識過了,他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而且,”顧純然摸出香煙咬在嘴裏遲遲沒點着,沉思了一陣才望着天花闆說道,“可能是我的錯覺。”
她聽的一頭霧水,趕忙問道,“什麽錯覺?”
“沒什麽。”
“你能不能别總話說一半兒啊!快說!”
“我覺得葉芯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
“什麽意思?”
“雨夜那天交手的時候我就隐約有這種感覺,在實驗室再次交手時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說他像你認識的人,像誰啊?”
“我在部隊裏認識的,算是戰友吧。”
“不可能吧,葉芯跟我同歲,即使曾經入伍也不會是你的戰友吧?”
“我認識的那個人跟我同歲,按年齡來說确實不可能,不過就身手而言非常像。”顧純然吐出一團煙霧,“可能是我的錯覺,我認識的那個人多年前執行任務時失蹤至今生死未蔔,我隻是忽然想到了而已。”
她定定地看着顧純然,許久才說,“我覺得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顧純然笑了,“一個人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
“也是。”
“除非你想要了解這個人。”
顧純然說這句話時故意看着她,她知道一不小心又掉進他挖的坑裏了,索性不接這個茬兒,“好了,我要回去照顧夏至了。你要是願意留下我也不反對,你自己看着辦吧。”
回到病房,夏至仍然沒醒。按照護士的說法,再有五個小時麻藥勁兒才能退。杜念薇盯着輸液袋打了個哈欠,其實昨晚她隻睡了四個多小時,此時周圍安靜極了,她的眼皮不由發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樓道裏的嘈雜吵醒,但外邊很快又歸于平靜。她伸了個懶腰,披在肩上的外套滑落到地上。她低頭看到是顧純然的外套,而他本人則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睡着了。她彎腰撿起來到他面前,将外套輕輕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回夏至身邊。
這時,她看到夏至的手好像動了一下,便湊進喚她的名字,“夏至,夏至。”
夏至的手又動了兩下,似乎是在呼應,之後就沒反應了。她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按了下床頭的呼叫按鈕,很快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醫生推門走了進來。他跟顧純然差不多高,一臉嚴肅使得好看的眉眼顯得格外冷峻。
他給夏至做了簡單的檢查,然後摘下聽診器對杜念薇說,“病人目前非常虛弱,但各項生命體征正常,不用擔心。”
“我知道了。”
“你是病人的什麽人?”
“哦,我是她的朋友。她的父母明天上午應該就能趕到,在此之前由我照顧她。”
“可以隔段時間用棉簽蘸水濕潤一下病人的嘴唇。”
“嗯。”
醫生沒再做聲,轉身走出了病房。
顧純然被吵醒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随即站起身。“餓嗎?”
“嗯,有點兒。”
“我去買吃的,你待在病房裏哪都别去。”
杜念薇點點頭,目送顧純然離開。她看到夏至幹裂的嘴唇,便從抽屜裏拿出一包未開封的棉簽,準備按照醫生說的去做。她打開熱水壺,發現裏面的水已經不熱了,便拎着壺去水房打水。
水房不遠,在走廊的另一頭。她進門時跟一個阿姨撞個正着,于是趕忙道歉,阿姨也不計較,還提醒她水不開,得再等一會兒。她看到顯示着92度,便将壺放在水龍頭下面等。
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正胡思亂想着,門口走進來一位護士,她要想提醒水還不熱,但看到對方的臉時不由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