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薇撐傘站在巷子口,一臉躊躇地望着牆上刻有“匠人胡同”的銅牌。
說實話,她一直對古老的建築心存敬畏,而眼前這些正是最早登島的海城先祖建造的房屋。
據說幾百年前海城還隻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島嶼,一大批匠人爲躲避戰亂而來,使得繁榮的種子在此落地生根。宜人的氣候和富饒的土地不僅養育了島上的人,還吸引了戰後無家可歸的人。
而後幾經沉浮,海城從最初的世外桃源變成了如今高度發展的大都市。
但無論城市如何變遷,這條幽深的巷子始終保有原始狀态,這便是海城人對先祖的緬懷。
當然,她不是來緬懷先祖的。
要不是情況緊急,她才不會來這種地方。
雨一直下,打濕斑駁的牆壁。原本由鵝卵石鋪成的路面,在經曆百年的磨損之後,如今隻剩零星幾顆散落在地面。腳底有些泥濘,她挽起褲腿,小心地跨過半尺深的水窪,站定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沿着門牌一路找過去,終于找到了128号。
面前的木門大約兩米高,表面的漆已經掉落,加上連日的雨水沖刷,受潮十分嚴重。門環生了鏽,咬環的獸頭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輕輕推開虛掩的大門,院子不大,正對一間屋,屋前有棵桃樹,撩開門上的珠簾看到角落裏坐着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女孩。女孩聽到動靜放下手中的鉛筆,起身來到她面前。
“您好,請問需要什麽?”
她将女孩打量一番,烏黑的頭發,大大的眼睛,一幅不谙世事的模樣。
“請問顧純然在嗎?”
“您找顧老師有什麽事?”
“這個......我想直接跟他說。”
“那您等一下,我去問問。”
“謝謝。”
女孩說完走進裏屋,不一會兒折回來。
“顧老師正在畫畫,您可能得等一下。”
“哦,沒關系。”
杜念薇坐在門口的藤椅上,女孩禮貌地将茶放在桌上,便坐回角落裏繼續畫畫。房間大約五十平米左右,東北兩面牆堆滿大大小小的畫框,顯得有些雜亂無章。她對畫畫了解不多,不懂如何欣賞,更看不出畫出自哪些名家之手。很快眼皮開始發沉,醒來時天色已暗,女孩也不見了。
她抹掉嘴角的口水,看到手機顯示八點。大概坐在門口受了風,身體有些僵硬,她伸了個懶腰,看到顧純然從裏屋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黑色短發,戴着眼鏡。身上系着白色圍裙,上面沾着各色顔料,看到她時似乎有些驚訝。
“你還在啊。”
“剛剛那個女孩說你在畫畫,讓我等一下......”之前早有耳聞,但見面還是第一次。她隻知道他36歲,除了是位經營畫鋪的畫家之外,還是位幫助警方破過多起棘手大案的神人。
“不好意思,我一畫畫什麽都忘了。”顧純然說着走過來,請她坐下之後,自己坐在對面。“說吧,您看上哪幅畫了?”
“我不是來買畫的。”
“不買畫?”
“嗯,我是爲别的事情來的。”
“我隻是個畫畫的,除此以外可能幫不到您。”顧純然臉上本就沒什麽表情,此刻更顯得冷漠。
“如果你隻是個畫畫的,我就不會專程來找你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羅河平你認識吧?”
“嗯。”
“我是從他那裏得到你的地址的。”她一臉嚴肅,“我父親叫杜澤毅,是海城警局局長,想必你應該不陌生。”
“我确實跟令尊有多年交情。”
“那就好辦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個人委托。”他說完起身要走。
“等等!”杜念薇顧不得太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接不接受至少聽我把話說完!”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顧純然毫不留情地甩掉她的手,“時間不早了,海城最近不太平。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早點回家吧。”
“海城最近确實不太平,那你應該知道近一個月來發生的少女連環失蹤案。”杜念薇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警方到目前爲止一點線索都沒有,難道你打算袖手旁觀嗎?”
“如果警方需要,自然會來找我。”
“可那些女孩至今生死未蔔,你忍心坐視不管?”
顧純然聽完冷笑一聲,“杜小姐,我隻是個守法的普通公民,你說的這些與我無關。另外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我不是多管閑事!我妹妹也失蹤了!”杜念薇眼眶濕潤,“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叫杜念昕,她五年前失蹤了,至今毫無音訊。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可都毫無所獲。這起案件跟我妹妹失蹤的案件有很多相似點,所以我懷疑是同一人所爲!如果找到他,說不定就能找到我妹妹!”
“這些話你應該跟警察說。”
“他們說我這些隻是猜測,根本不足以成爲線索。”杜念薇深呼吸,緩和一下情緒繼續說,“所以,我隻能請你幫忙。”
“說到底這還是個人委托。”
“不論哪方委托救人要緊!”
“我有我的原則。”
“都什麽時候了,還顧及你的狗屁原則!算我看錯你了!真不知道警察怎麽會找你這種人幫忙!你根本不配住在匠人胡同!不配爲海城人!”
杜念薇說完奪門而去,不一會兒折回來拿起遺落在桌上的傘,順便狠狠瞪了顧純然一眼。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他不怒反笑。
“我本來就不是海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