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年秋,遼甯魯園古玩城,正在躺椅上打着瞌睡的我被一陣破鑼般的叫喊聲打破了夢鄉。
“你大爺的……小窦!幹嘛呢?”
……
沒有回應。
“喂!你這個月還想要工資不?别玩那些弱智網遊了,給老子滾下來!”
“娘的……”我暗罵了一句,昨天和隔壁的瘸腿老闆喝多了酒,感情這大半天的時間店裏竟然一直沒人看着。
這小子可真算得上是古往今來最悠閑的店夥計了;雖然我這小鋪子裏沒幾樣真家夥,可真讓人白順走兩件,也夠我半個月吆喝的了。
我揉了揉眼睛,去看進來的客人,這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約莫快六十歲的老頭子,這老鬼染了一腦袋的紅頭發,給我吓得不輕,心說現在的老同志們都流行起非主流了?
“咳咳,您老是買東西還是要出貨的?”雖然被吵起來很不耐煩,但我還是保持着基本的禮貌,相對而言,做古玩這行,最是講究一個和氣生财。
“你是這的老闆吧,年輕人?”老頭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暗自腹诽,這要是在晚上,配合起這雷人的發型還不得吓死個人?
“嗯,我就是,您是有東西出手吧?”說話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那他鼓出來的衣角裏隐約有個用紅布包着的物件。
“怎麽樣,我這東西能收不?”說着他把那紅布揭起了一個角,裏面漏出的部分有點像是紫檀木的盒子。
感覺是件好東西……
不過說實話,這種貨我是不太想收的,現在市面上假貨太多,連鄉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們都知道古董值錢。
二十年前,你到農村也許能淘到點好東西,可現在要是再像傻子一樣的去山裏鄉下淘寶,絕對得賠得沒褲衩穿。
古玩城裏的賣寶人這些年也越來越多,你同樣不用指望有啥好東西,這不一年前還有個從我們老家那邊扛着一袋子破碗來的老太太,結果全是一文不值的解放貨,害的我不好意思打擊老人,又請吃了頓飯才把人打發走,更有甚者,直接就是騙子了。
這種情況往往都是看着土裏土氣的一農民拿着個老物件,外表上憨憨傻傻什麽也不懂,你高興的砍了價,以爲收到了寶貝,結果轉手一看是個西貝貨,那種騙子不當演員都可惜了。
不過我最近的确是揭不開鍋了,連下個月的工資都不好發,心說就算是個破盒子也認了,這時候花生才從樓上下來。
“老古,叫啥魂啊,都三個月沒開張了,你急個卵?”花生頂着個欠揍的蘑菇頭一臉欠揍地說。
“别扯淡了,看着店,這位老哥您裏邊請啊。”一邊說着我一邊把老頭兒領上了樓。
……
我的名字叫古有德,聽着難免傻了點,不過是我爺爺起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上了個二流大學的我四年來什麽本事也沒有學到,最後成了給國家建設事業拖後腿的社會閑散。
不過我很幸運,鄉下的爺爺很多金,一年前我厚着臉皮從他老人家那要了00萬,最後在沈城開了家古董店。
雖然生意不紅火,卻也樂得清閑,古玩這行就是好,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做一筆大買賣吃喝不愁好幾年,沒事還能旅個遊——當然,收了假貨除外。
店裏的夥計,也就是從樓上下來的胖子是我兄弟,叫窦生華,外号“花生”,小時候是我的鄰居,家裏世代是搞古玩的,算是顯赫一時,不過俗話說富不過三代,十年前他的父母做生意賠了,後來逃債出國的時候因爲意外去世。
我當時見不得他傷心,就說你是我兄弟,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到你。
也怪我裝好漢,這小子聽了還不見外,真就在我家賴着不走了,我老爹和花生的父親交情很深,再加上這小子滿嘴的溜須拍馬,讓那老家夥無比受用,就收了他當幹兒子。
後來花生考上了北大的考古專業,我爹更是把我這個親兒子忘了,時常罵我狗屁不是,幹啥也沒個出息,以後還要靠幹兒子養老。
皇天不負有心人,大概是和我待的久了,這小子也不學好,三年前花生因爲考試作弊而被開除,不過這小子的專業知識倒是沒拉下,也正是這樣,我倆才開了這麽家店。
别說,開業快三年了,還真沒收到什麽假貨,我平時也從他那裏學了不少知識,隻是這小子太過心善,一點也沒有往奸商那方面發展的趨勢,收點好東西都不好意思黑一把,我在一邊也不好多說,結果每次都搞得我都直想揍他。
……
言歸正傳,我把那老頭引上了二樓會客室,直接就要看貨,說實話我并沒抱太大的希望,活了快三十年了,我其實連五塊錢的彩票都沒中過一次。
“你看看吧,這絕對是好東西啊。”說着他就要把那紅布包遞給我。
“哎,别介,您放茶幾上就得。”我趕忙阻止道,這老頭兒一定是個青頭,在古玩這行裏,一般買賣雙方拿貨的時候都不能徒手來接,因爲古董這東西動辄上百萬,萬一掉地上算誰的?甚至一不小心就會是傾家蕩産的結局。”
“好好,那就放這,其實我這東西不怕摔。”老頭兒把布包放在了茶幾台面上,我驚奇發現他的手很小,一點也不像是男人的。
打開紅布包,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心說果然如此,這東西雖然是個老物件,可是品相太次,角上都有點爛了,剛才漏出來的那面其實是保存最完好部分的,做工也很粗糙,平心而論,這盒子連兩千塊都不值。
“老人家,這盒子雖然年份夠,不過品相太次了,我收了這東西也沒人肯買,最多給你00塊,而且我敢說這附近肯定沒人會出更高的價,你要是信不過我就到别人家去看看吧。”說完幾句套話我就站起身往下走,那意思是要他趕快滾蛋。
真是流年不利,看來下個月花生的工資是發不成了,不過也好,這小子天天吃飯都是蹭我的,還得一個月給他發8000塊的工資,店裏的盈利比我這個老闆分得都多。
“别啊,小兄弟,誰說我賣盒子了,這破爛兒你想要給你都行,你看這個。”老頭兒哭笑不得道,說着打開了盒子。
我回頭一看,心裏又是一突,心說真是和花生那逗比呆時間久了,腦袋都不轉個兒,見那盒子是個古物就想當然了,實在是不應該,不應該啊。
心裏想着這些,可我的視線卻一直沒從那老頭兒的手上離開,隻見盒子裏是一顆核桃大小的珠子,現在外面是陰天,再加上二樓光線暗,隐隐約約還發着綠光,這他娘的是夜明珠?
雖然不确定真假,但我還是異常的激動,記得爺爺家裏以前也有一顆,不過沒這個大,看光澤還挺相像,我也不懂這些,于是連忙去樓下叫花生上來。
“您先等着,我叫手下師傅來給您掌掌眼。”說着我便直奔樓下,再看那老頭的樣子也不覺得怪了,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這老鬼很可能來頭不小!
“什麽!你腦子進水了吧?昨天喝假酒了?還夜明珠,别被個夜光球給忽悠了……”花生一邊上樓一邊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我。
然而過了不一會,他就連滾帶爬地跑了下來,我一看便知道有門,忙問怎麽樣。
這小子忙着把我收藏的茶葉拿了出來,一邊往樓上跑一邊和我說:“老古啊,咱們要發達了,快去鳳凰閣訂一桌,我看這東西八成是真的,一定不能讓他跑了,老子娶媳婦就靠他了!”
這小子反應這麽大我還真沒見過,當下也是興奮不已,雖然我這二十多年靠着爺爺的“資助”過着天子号公子的日子,但是能靠自己的努力得來一筆巨款還是件頗爲自豪的事。
于是當晚我們便把那紅發老鬼請到了酒店裏增進感情,花生這小子别的本事沒有,溜須拍馬倒是一絕,兩杯酒下肚,那老鬼什麽都招了。
原來他是從河北那邊來的倒鬥手藝人,剛翻了條鹹魚(盜了座墓,行裏北方管盜墓叫翻鹹魚。)到東北來跑路,貨是新鮮的,消息也沒走漏,絕對安全,叫我們放心。
其實古玩店收冥器在行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老鬼也不怕我們報警。我們一邊吃喝,一邊談好了價,由于是剛出土的新鮮貨,一手價格要比拍賣行低不少,定價00萬,先給紅發老鬼10萬現金,等明天取完錢在付餘款。
回到店裏,我在櫃上給對方取了現金,拿着錢的紅發老頭一步三搖的往店外走,好像是喝的多了,紅臉配上紅頭發更是紮眼。
“年輕人,你這珠子沒白買啊。”老鬼眯着眼說道。
“還是老爺子的技術好,以後有東西一定要先找我,晚輩還是有門路的。”我隻是随口一說,卻不知道老鬼的這句話究竟意味着什麽……
送走了紅發老鬼,我躺在沙發上,想着明天就能身價翻幾番了,舒服的簡直要呻-吟出來,計劃着着晚上和花生出去再好好喝一杯。
然而這時候,花生卻突然從樓上跑了下來,我用餘光看那小子停到了樓梯上一動沒動,覺得奇怪,按理說這小子得了這麽大的便宜,往常早該蹦跶起來了,怎麽從剛才起就那麽安靜?
我翻身一看,隻見花生正猶豫地看着我,臉色陰晴不定。
我心裏咯噔了一聲,因爲我再了解他不過了,過往花生每次遇到大事,就是這個德行。
我平複了下心情問道:“咋了?”
……
“唉,小窦你說吧,出了啥事?”
過了好久,花生才聲音沙啞的說:“剛才咱爹來電話了,我不知道咋和你說。”
“别廢話,我爸說啥了?”
“咱爺爺……爺爺他病危了,爹讓你回去。”
“什麽!”我一聽,隻覺得眼前一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