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一直在偏殿裏坐到天黑,韋幼青也沒有回來。連帶她前來的水狸亦是不見人影。
這不怪水狸,他已經不是東明殿裏的人,此次不過是送如意過來陪伴李承宇,恰好碰到李桃夭,将她安置好了,自然要回安華宮複命。
水狸如今是安華宮總管,安華宮是孫麗妃,也就是孫望鸢的寝宮。如意居住的沁芳園,便在安華宮裏面。
李桃夭走出門去,沿着石徑小路一路往東明殿正殿走來。
當威嚴的東明殿正殿近在眼前時,李桃夭心裏是惶恐不安的。這件事她于情于理都是錯的,皇帝賜給臣子美人,那是一種莫大的恩寵。
正當李桃夭要向着東明殿正殿邁出第一步時,隻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公主!”
李桃夭随即轉過身來,“公主”這個稱呼,在宮中已經沒有什麽人用在她的身上了。
李桃夭明白這是所有的人心照不宣,人們隻會在背後議論取笑李桃夭的不檢點,卻不會在她面前流露分毫。
大吉手裏提着食盒,正爲自己的口誤連連的吐舌頭,想改過來又擔心李桃夭多心,隻好含混的蓋過:“夫人是來找侯爺的嗎?”
大吉不知道李桃夭是怎麽進來的,他的聲音很輕,他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還是回去吧,今個兒陛下身子不受用,鬧将起來,不要說陛下,侯爺也會惱的。”
“不受用?”李桃夭不由得冷笑起來,“不受用還有閑心給别人找女人?”
大吉卻像是沒有聽懂李桃夭的話,說道:“夫人在說什麽?誰給誰找女人?”
李桃夭剛要開口,卻聽得背後有人輕咳一聲,竟是那小豆子,原來他已經回宮了。
“婕泷,”小豆子稱呼着大吉的大名,說道,“侯爺在等着這鍋藥呢,冷了效用就不夠了。”
大吉答應了一聲,提着食盒往東明殿裏走去。小豆子不理睬李桃夭,跟着大吉一起往正殿裏走。
李桃夭正待發作,卻見一個看起來六歲左右的漂亮小女孩兒從殿内跑了出來。
“如意!”
雖然幾年不見,可李桃夭仍舊一眼便認出了自己的女兒。她終究不敢高聲喧嘩,隻是捂住嘴輕輕的飲泣。
如意擡頭看到母親,不由得也是一愣,随即臉色便冷了下來。
她款款的走到母親身旁,冷冷的由着母親擁抱自己,沒有一點點的親熱,隻是不冷不熱的看着母親。
“娘,你不該到這裏來。你這個樣子,是犯了七出律條的。”
李桃夭愣住,她淚眼婆娑的看着像是大姑娘一樣的女兒。如意紫色的眼眸深深,讓李桃夭也打了個寒噤。
這分明是母親的眼眸啊!
李桃夭旋即明白了如意這冷冷的一句話包含的深意。李承宇不許她進宮,也不放韋幼青出宮,如今又賜美人給韋幼青,等的就是她犯錯誤。
如果今日她在這裏鬧将起來,李承宇因此處罰她,隻怕她會成爲别人的笑柄,不會有任何人同情她。
李桃夭不明白,一直待自己雖不親厚,可也沒有惡意的李承宇,爲什麽如今會處心積慮的要害她。
如意也沒有解釋,轉身跟着大吉和小豆子走了,隻留下李桃夭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東明殿外面的廣場上,對着威嚴的大殿發呆。
李桃夭站在東明殿外,門口的禁衛軍守衛卻沒有任何驅趕她的意思,甚至向她這個一品夫人行了一禮。來來往往的宮人們,亦是很合乎規制的向她行禮。
李桃夭心中冷笑,與我講禮嗎?那我就講禮好了。
李桃夭在殿外跪了下來。她心中憤憤不平,心中亦是想好了對策。我來求與分别多日的夫君見一面,難道有什麽不合禮制的嗎?
小豆子見狀折返回李桃夭身邊,對跪在地上的李桃夭暗自皺眉,輕聲說道:“夫人請回吧,陛下聖旨已下,任何人不得悖逆。”
李桃夭搖了搖頭道:“豆總管,賤妾哪裏敢違逆陛下聖恩?隻是多日不見夫君,總不能不讓人夫妻見面,是不是?”
“陛下身體欠佳,侯爺正在替陛下診治,沒有空閑來見夫人。”
李桃夭道:“那賤妾就在這裏等着好了。”
小豆子的眉頭皺得更深,甚至有些慶幸自己不需要女人。他無可奈何的說道:“那奴婢去看看侯爺是不是得閑來看看夫人了。”
夜漸漸的深了,天空又開始飄起雪花。這期間大吉和小吉,甚至韋榕都曾經路過,可他們知道李桃夭的執拗,誰也沒有相勸。
就在李桃夭困倦的快要支撐不住時,一襲青色衣擺終于停在了她的身前。
李桃夭眼眶濕潤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慶幸自己終于可以有台階可下,還是慶幸韋幼青心裏終究還有自己。
“起來吧,陛下已經收回成命了。”韋幼青冷冷的說道。
韋幼青從李桃夭一踏進大安宮,便知道她來了,隻是他不想出去見她。
雖然昨夜那個高麗美人很合他心意,可這還不足以讓韋幼青對李桃夭避而不見。
隻是因爲他不喜歡現在的李桃夭,凡事都要占個上風……就像她眼下所做所爲,因爲要阻止那個高麗美人進府,就這麽不管不顧的鬧到皇宮裏來。
他更喜歡以前那個聽說自己要納妍寶兒爲妾時,楚楚可憐的李桃夭。
李桃夭察覺到了韋幼青的疏遠,傷心至極,她走到韋幼青身邊,拉住他的手,小聲試探着問道:“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人嗎?”
韋幼青察覺到李桃夭的手冰涼刺骨,心裏又着實的疼将上來,他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李桃夭身上,看着她小鹿一般的眼神,故意取笑道:
“想要也沒了呀,被你鬧了這麽一場,要死要活的,現在又說這個。”
“人家隻是想來看看你……他們不讓我看你……”李桃夭可愛的撅起小嘴,終究平不下心中的不忿,“聽你的意思,還是喜歡那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