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宇責備道:“你這是什麽話?幼青是個明事理的人,他自然也知道他爹爹做了什麽。他心裏怨你,可也會明白你的職責所在。
這些矛盾,還是要化解的。你殺了人家的爹爹和祖父,平日裏多委屈一些,受人家兩句重話,讓人家消消氣,日子久了,總會過去的。”
米粒兒欲言又止,說道:“觀瀾他……”
李承宇擺了擺手,道:“不要動觀瀾,觀瀾與幼青的情形不一樣。幼青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世,觀瀾恐怕什麽都不知道。”
李承宇看了一眼米粒兒,安撫着笑道:“你做的也不能說不對,留着舅舅,終究是個禍害。隻是沒想到順便就把傑正羽拿下了,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米粒兒見李承宇好言撫慰,心中的不平消解了許多,笑道:“那傑正羽最重他們的師兄弟之情,不過據紫藤說,傑正羽對時先生殺木姑娘和他兒子的事卻是一直梗在心裏。
此次他自己的女兒動手,他不見得不能阻止。看着女兒真得手了,心裏又疼起師弟來。若是一刀殺了女兒,倒也罷了,竟生生的将女兒餓死了。這麽多事情加在一起,他也再難活着了。”
李承宇點點頭,道:“這是天助我李煻。也說明我們對谷米教的處置,是合乎天意的。對谷米教,不宜大開殺戒。不是爲幼青,是爲着這個組織如今盤根錯節,牽涉甚廣。
且如今我李煻建國已久,谷米教年輕一代受過朱樑什麽好處?他們倒是吃我李煻的米長大的。像嶽甯遠這樣的高官,不要說不會謀反,就算是謀反,道義有虧也難以服衆。”
米粒兒連聲稱是,道:“這一切都是陛下的聖明決斷。”
李承宇擺擺手,看了一眼米粒兒,道:“你去吧,見着幼青,給他講講前朝曆史,講講巡防司,講講葉傑拓。這些事舅舅和他身邊的叔伯不會講給他聽,書上也沒有記錄。
你前番說桃夭不見了,你若是能幫忙,就幫他找找。雖然這是修行界的事,可這裏是人界,上天有上天的規矩,堂堂侯爵夫人丢了,朝廷還是有資格過問一下的。”
米粒兒再次連聲稱是。
幽黑的夜色下,米粒兒與阿四站在青恩鎮的廢墟之上,看着這片曾經繁華,如今被燒成焦土的小鎮。
“這黑月山多妖,隻是有侯爺的禁制在,他們不敢進入青恩鎮,向來人與妖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連這禁制一并燒毀,可見這火有多厲害。”
說話的是阿四,他在對米粒兒講着火那日異樣的天相後,說了這樣一段自己的感慨。
“既然多妖,就總有生靈活下來。”
“是,”阿四答道,“這峰墨嶺頂,有個峰墨洞,是當年軍方留下來的,這些年盤踞了一夥大妖,隻是他們法力高強,我們的人很難捉拿他們。”
米粒兒笑道:“我們又不是道士,捉妖做什麽?想這夥大妖也是要吃要喝,也與人一般有家有口,這山被神仙一把火燒了一半去,他們如今的日子也過的艱難。”
阿四有些明白了,問道:“将軍的意思是說……”
米粒兒明白阿四要問什麽,他沒有回答,笑道:“走,我們上山,會會那群大妖。”
阿四點點頭,隻有他一個人時,他自然不敢帶人上山,如今有米粒兒這深不可測的高手在此,且米粒兒身邊總有許多看不見的人随行,以慎澄衛的這些中堅力量,對付幾個妖怪還是可行的。
一聲聽起來不是太響亮的呼嘯聲散開,這是慎澄衛的信号。這聲音在外人聽起來與山風的呼嘯聲沒有什麽兩樣,可慎澄衛的精靈們卻是如雷貫耳。
四面八方都有一個個如鬼魅般時隐時現的身子朝這邊湧來,又迅速隐沒在夜色裏。
米粒兒對下屬如此快的反應能力甚是滿意,與阿四一起,沒有走山中秘道,而是順着山路一路上山。
這是一條年久失修的石階路,破敗的石階隐身于荒涼的蒿草中。
峰墨嶺峰墨洞,以前跟随邪神的那些各類妖怪正聚集在一起開會。他們商議的事情正是米粒兒與阿四所說的事情,沒有了頭領的群妖何去何從?
如果是峰墨嶺沒有被燒掉了一多半,他們根本不會繼續聚在這裏。邪神與趙翾飛都不見了,他們散去各做各的營生去。
隻是如今這峰墨嶺眼看着無法養活這麽多妖,遷居也是不可能的,各山各嶺各洞都是有主的,他們這些外來戶根本去不了。
群妖正吵吵嚷嚷的沒個結果,門口放風的小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禀報道:“不好了,許多人來了,他們突破了陣法。”
開會的一頭豹妖不滿的罵道:“慌什麽?有人進來是好事,我們有東西吃了。能看出是什麽妖類嗎?”
那小妖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是妖……是人……”
吵嚷的會場安靜了下來,如果是人,且能突破山路陣法上山,來者便不是普通人。
“多少人?”豹妖問着,就要起身。
卻見那小妖被人輕輕一推,便被推至一旁,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衆妖面前。
豹妖一愣,差點将來人誤認爲趙翾飛,可随即他便明白眼前這人身上沒有妖氣,是個人。
再看那小妖,被來人輕輕一推之下,竟沒有還手之力的退至一旁,想拔刀,手卻沉重的擡不起來。
洞内衆妖頓時緊張起來,豹妖速度極快,率先挺槍沖過來。那人卻不躲,隻是微笑的看着豹妖。
豹妖心中狐疑,卻不得要領,眼前這人分明隻是凡人,卻爲何有如此攝人的力量?
他索性也不多想,繼續挺槍向這人刺來。卻不知爲何,他分明眼看着槍頭刺進了這人身體,甚至聽到了槍頭入肉的聲音,那人卻一滴血都沒有流,繼續微笑着看着自己。
“莫非你是鬼?”豹妖暴喝一聲,想拔出槍頭再刺,奈何他無論如何使力,槍頭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