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兒頓時從“楊亦山通敵”這個消息嗅到了另一個人的氣味,一個他一直在找卻不得其蹤的人。果然,說出這句話的那個楚軍軍官,說出了一個米粒兒眼下最想知道的一個人的蹤迹。
“卑職在契丹王耶律阿堡那裏見到過楊亦山的哥哥楊亦成!聽說就是他幫着耶律阿堡當了皇帝!”那楚軍軍官說到這裏,自知失言,急忙改口,“當了契丹王!”
耶律阿堡在趕走了弟弟阿西塞做了契丹王以後,學着中原規制,自稱皇帝。
雖然契丹從來沒有歸順過李煻,可這樣公然稱帝卻是犯了李煻忌諱。這是把自己提升到與李煻相同的地位,完全撕破了臉皮。
米粒兒沒有介意軍官的口誤,在米粒兒看來,契丹王稱帝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遮蓋起來不看不提,難道就可以當什麽事都沒有?
米粒兒在意的是楊亦成知道的太多,且既然他到了契丹,這裏面肯定有楊亦山的幫忙。米粒兒神色凝重起來,如果是這樣,楊亦山說不定也是那件驚天秘密的知情者。
要知道李承嗣的诏書毋庸置疑,眼下天下人對李承宇繼位一事的看法與章樹元相同,兒子不見了,先帝李承嗣在最後關頭隻好改變了主意。
故而李承宇才做出姿态,自己百年以後将皇位傳給侄子。李承宇的這番做派化解了先帝诏書帶來的人心動蕩,如今所有人都贊李承宇對兄長情深義重,可如果矯诏一事被揭破,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味道。
慎澄衛強大的消息網迅速将米粒兒的密信送達禦前,米粒兒建議李承宇,一不做二不休,甯肯錯殺不能放過,先殺了楊亦山再說。
李承宇的回信隻有一個字:可。
米粒兒不是權謀家,不會像何既明那樣先去發動軍官造反。楊亦山雖然依舊受到河東軍的擁護,可河東軍事實上已經被分割後與楚軍混合在一起,楊亦山早就失去了對河東軍的控制。
故而米粒兒直接将楊亦山勒死在他的節度使府邸,對外宣稱楊亦山通敵賣國,畏罪自殺。
自此河東鎮這個自打李煻建國以來最大的東北蕃鎮不再設節度使銜,依舊由何既明任河東鎮大總管兼新州刺史。
由于有何既明在河東鎮的多年苦心經營,楊亦山的死并沒有引起更大的波瀾,軍隊嘩變一事也就到此爲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冬天已經到了,北邊的契丹開始凍死人和牲畜,誰知道耶律阿堡今年會不會與李煻開戰?調轉刀口一緻對外才是明智的選擇。
韋觀瀾與米粒兒卻沒有離開河東鎮,明面上的理由是要幫着河東鎮防範契丹進攻,實際上卻是慎澄衛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楊亦成,然後殺之。
如今的情勢與當年李承宇剛剛進京時不同,楊亦成投敵,人人得而誅之。即便是楊魏冉,也不能再替這個義子說些什麽。
與東北劍拔弩張的局面不同,溫暖的江南雖然如今有些冷,卻是人們能夠承受得住的。霏霏的細雪給如畫的江南增添了許多雅趣,人們圍爐煮茶看雪,聊着天南地北的趣聞。發生在河東鎮的楊亦山自殺一事,輕飄飄的如同這雪花,落入地面便消失不見。
在韋幼青離開江南去珍珠島之後,諾大的江南候府裏,除了維持候府日常運轉的人之外,隻剩下妍寶兒與鄭秉德。
雖然甄園已經恢複了昔日的平靜,可鄭秉德自打知道那甄園的水下連接着冥界的入口,就再也不敢回去住了。
好在韋幼青走時對鄭秉德之事有過交待,照管候府的繹心與鄭秉德又一向交好,鄭秉德也就放心的住了下來。
妍寶兒雖然名義上是韋侯爺的如夫人,可阖府上下都知道她不得寵,不僅是不得寵,似乎侯爺和夫人都很讨厭她。韋幼青在時衆仆人礙着禮數,總算有個尊卑,還有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韋幼青走後,繹心反感妍寶兒是禁衛軍密探,對她不理不睬,當沒有這個人,伺候她的小丫頭也托故走了,妍寶兒連吃飯都要自己去廚房取。
最早妍寶兒去後院的小廚房取飯,後來後院小廚房借口沒有收到她的飯錢,就不肯做她的飯了。韋幼青臨走時交待她有事找繹心,可繹心平日裏并不到候府後院裏來。
妍寶兒沒有辦法,隻好不顧那些禮數,想從二門出去到前面來尋找繹心。結果守門的嬷嬷卻不許她出門。
正僵持不下時,妍寶兒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仔細的回想,想起此人是鄭秉德。
鄭秉德雖不是欽犯,可他裝死就是爲了不暴露身份。妍寶兒見到鄭秉德,卻沒有露出太多的吃驚,好像她早已知曉此事。這反而讓鄭秉德更加惶恐不安。
妍寶兒是禁衛軍密探,這個消息是繹心告訴他的。故而妍寶兒大聲呼喊“阿德!阿德!”時,鄭秉德反而飛快的跑掉了。
鄭秉德卻是想錯了,妍寶兒事先并不知道鄭秉德沒死。隻是與許多人的感覺一樣,冥冥之中覺得鄭秉德不會這麽容易的就死了。
且像鄭秉德這樣大模大樣的在江南開店做生意,慎澄衛又怎會不知道?隻是如果鄭秉德待在京城的話,慎澄衛會一直盯着這個衛國公世子,可如今他知情識趣的及時隐退,在李承宇看來,作爲自己的親外甥,隻要鄭秉德一直這樣在江南做個富家翁,與鄭氏的恩怨也算到此爲止了。
李承宇登基後的心境與當年不同,他追封母親爲皇太後,舉行盛大的典禮移母棺與父親同葬,皇帝至孝的舉動都得到了群臣的贊許與擁戴。
鄭家在鄭安歌與鄭太後死後,鄭誠勇一直躲在渭城長公主的身後,對朝廷裏面的事情向來不怎麽插手。特别是如今渭城長公主爲了避弟弟鋒芒,更是将獨子送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