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聽李承宇要自己留下來看大比,心裏一動,因崇文書院向來是由章樹元把持,韋幼青并不過多關注崇文書院大比之事。隻是今年卻是不同了。一位名叫解茗的來自閩地的新晉進士,得到了時文兒的關照。
韋幼青并不知道這個解茗是做什麽的,隻是時文兒親自到洛陽候府去找韋幼青,讓他幫忙一定讓這位新晉進士能在大比中拿到前十。
韋幼青特地去書院暗地裏查看了這個解茗,卻是沒有什麽特别之處。韋幼青猜想着時佳兒便是從閩地往雷州投親的路上,遇到的允王李嶽華和自己一家人,時家應該在閩地有些親戚才是。
韋幼青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時佳兒與時文兒的真實身份,還有其中的各種曲折,因裏面牽涉許多人,也牽涉到韋家的臉面,一直是當年幾個知情人忌諱莫深之事,連韋幼青都不知内情。
時文兒的這個要求不算什麽,韋幼青覺得義父輕易不要求自己爲他做什麽,更不要說這位進士在半年前的貢試中表現很好。
雖然大比是由皇帝親自主持,可按照慣例,大比的題目卻是由學部在大比前拟定出來,然後由相公親自密封,等到大比時再取出來分發給衆人。
與貢試不同,大比的試卷是要遮住名字在朝堂上公開傳閱的,傳閱後由群臣推薦,按推薦人數的多少排出名次,拿給皇帝看的,一般隻有排名在前邊的幾份試卷。
一般情況下,隻要能過皇帝的眼的試卷主人,可以提前離開崇文書院,到各處任職。
遮住名字這件事對時文兒這樣的法器大家來說不是問題,剩下的就是推薦人選。
事實上每年大比的第一名最多也就三四個推薦人,若是人太多了,反而有結黨的嫌疑,故而眼下解茗隻想拿到前十,有兩個人推薦即可。找兩個人推薦一下一份水平本就不弱的試卷,對韋幼青來說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大比在大安宮最外圍的文華殿舉行。這一天雖然天還不太冷,卻飄起了小小雪花,陰冷的天讓人心裏粘膩膩的。
不過這并沒有影響衆學子的熱情,一大早一大群或年輕或年老的學子們在值日官的帶領下,從大安宮西門莊嚴肅穆的魚貫而入,迎接他們人生中這次重要的大比。
進了前十就可以提前結束崇文書院的讀書生涯,正式進入仕途。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也是人生的一次上進的階梯。
韋幼青不是文試的主考官,此刻他安靜的坐在文華殿大殿的一側,看着這群學子入殿安坐在屬于自己的席位上。
諾大的文華殿鴉雀無聲,隻有值日官清脆悅耳的唱名聲。他們是半年前舉行的崇文書院考試中錄取的四百名進士,這次大比的另一個意義,是要在皇帝面前給這四百名學子排好座次,選出前十,成爲天子門生,直接赴各處做官。
章樹元坐在韋幼青的對面,權傾朝野的老相國兩鬓斑白,一雙布滿皺紋的眼睛卻炯炯有神,威嚴的注視着聽到唱名陸續走進來的考生。
“解茗!”韋幼青聽到值日官報出這個名字,轉過頭來看向走進來的這位年輕書生。
解茗,來自閩地,出身于閩地一個小地主家族。在家中排行第二,兄弟三人。
這解茗的樣貌卻不像他的出身那樣平凡,雖說不上身軀偉岸,儀表堂堂,卻另有一種清冷出塵,讓人忘俗。
他淡然的在内宦們的引路下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雲淡風輕的樣子不像是參加禦前考試,卻像是在赴一場無關緊要的約會。
韋幼青打量着解茗,又看了看四周,章樹元并沒有注意到這個來自閩地的學子,他的眼睛落在另一個年輕學子身上,此人正是戶部侍郎孫博甯的侄子,來自江南的孫望庸。
孫博甯、武修能與武修成兄弟這三個人,是李承宇身邊僅次于米粒兒與韋幼青的寵臣。李承宇對其信任的程度,不亞于一直跟着自己的夏铮蘇。
章樹元會注意孫望庸,并不是因爲他是孫博甯的侄子,而是他此次進京,帶來了妹妹孫望鸢,一個喜愛男裝,清麗潇灑的,身姿形态像極了時佳兒的姑娘。
孫博甯從小跟着李承宇讀書,對李承宇與嬸娘時佳兒的關系了然于胸。他料定自己的侄女兒一定能得李承宇的歡心,讓侄兒孫望庸入京時将妹妹帶來。
這個女孩兒一來到京城,便被孫博甯通過章皇後獻給了李承宇。果然如孫博甯所料,此女一入宮,便甚得李承宇的歡心。
章曉松讓孫望鸢入宮,爲的是打破溫德妃的專寵,如今如她所願,此女的到來分走了溫妃大部分的寵愛,章曉松固然高興,章樹元亦有把孫家叔侄納入自己一黨的打算。
溫德妃卻沒有在意,所謂專寵也不過如此,李承宇根本不近女色,每個月入後宮裏來不過一兩次,爲的是堵群臣悠悠之口。肯來溫德妃處,不過是溫妃不愛說話,李承宇覺得溫妃這裏清靜。
溫德妃知道李承宇的心病,他根本不想立自己眼前的這兩個兒子爲太子,他想還政與李承嗣的兒子弘王。隻是現在弘王不知所蹤,此事才沒有被提起。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争的呢?
李承宇最後出現在文華殿,他的到來使這平淡無奇的文華殿裏似乎頓時亮了起來,所有的人頓覺一種無形的威壓感襲來,紛紛站起迎接這位威名赫赫,尊貴無比的皇帝陛下。
李承宇似笑非笑的接受了所有臣子的大禮,示意章樹元,大比可以開始了。
韋幼青注意着解茗,章樹元注意着孫望庸,李承宇神情莫測高深,沒有人能猜出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