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韋幼青笑道:“你這是哪裏話?我會将你的話轉告她的,隻要你姐姐能有這個空閑和氣力,自然會去你那裏拜訪。”
李桃夭聽說了鄭秉德的消息後自然是又驚又喜,第二天便帶了紅姑和嶺珠,由崖珠會館一個小厮駕車,前往車馬街永安坊鄭秉德的小院子看望鄭秉德。
在永安坊的最深處,就是鄭秉德新買的甄園。小厮熟門熟路的走到這裏,跟着管家走進去,隻見裏面簡潔古樸,落落大方,以水爲主,池廣樹茂,臨水布置了形體不一,高低錯落的回廊和房屋。
本是很美的園林,李桃夭心裏卻不禁凄凄然起來,這裏面分明有當年趙府後花園的影子。
想到趙府,李桃夭心裏一動,爲何鄭秉德會修這樣一座園子?莫非逃走的趙翾飛,與鄭秉德有什麽來往?她想到這裏,讓跟随在身後的嶺珠與紅姑等在這裏,自己沿着回廊往深處走去。
待李桃夭走到回廊一角,峰回路轉之間,接着聽到鄭秉德歡樂的聲音:“桃夭姐姐!”
李桃夭擡頭看時,隻見鄭秉德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座涼亭。他青衣布衫,頭包布帕,再沒有了以往風流貴公子的模樣。
李桃夭無聲的笑了笑,信步沿着回廊走上涼亭,隻見鄭秉德的面前放着一架琴,鄭秉德的手裏拿着琴譜,一邊沉吟,一邊在琴上來回的撥弄着。
李桃夭笑道:“阿德好雅興。”
鄭秉德笑了笑,低垂下眼臉,修長而優美的手指撥動琴弦,曲調卻是那樣的悲怅,托出幽怨的心情,聲聲充滿無限的愁思,好像在傾訴平生的不得意。
李桃夭卻聽着這曲調很是熟撚,再看鄭秉德手裏的曲譜,竟是胡靈均所做,心下黯然,勉強一笑笑道:“阿德有什麽心事嗎?彈奏這麽悲怅的曲子。”
鄭秉德放下琴譜,笑了笑說道:“沒有,這是别人留在我這裏的琴譜,這幾年隻忙着爲五鬥米折腰了,今天拿出來試彈一下。”
李桃夭在他對面坐下來,被他的琴聲弄得傷心欲絕,急忙說:“阿德,别彈了。”
鄭秉德依言停了下來,臉上卻早已沒有了笑意。他眼睛幽幽的看着遠方,有淚水流下來,滴在衣襟上。
“阿德,有什麽傷心事,就和我說一說吧。這如今,也就隻有你我兩姐弟了。”
鄭秉德将滾落臉頰的淚水擦掉,收回目光對李桃夭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麽傷心事,隻是想到一些往事,緬懷幾個故人罷了。”
李桃夭看了鄭秉德一眼,輕輕的問道:“阿德,你是在緬懷誰呢?是胡先生,還是翾飛哥?”
鄭秉德沒有答話,他站起身來走到涼亭的一側,看着涼亭下已經枯黃的荷花出神。
過了許久,鄭秉德才幽幽的說道:“桃夭姐姐,這本琴譜,是翾飛哥與妍寶兒姑娘的定情之物。”
李桃夭的心頭巨震,似被千斤巨石擊中。腹内亦是翻江倒海,卻又不知爲何不願被鄭秉德察覺自己已有身孕,硬生生的将這惡心忍了回去。
鄭秉德并沒有察覺到李桃夭的異樣,他的思緒依然沉浸在以往,臉上有更大顆的淚水滴下來,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水面,似要将這水面看穿。
鄭秉德道:“當年翾飛哥本欲接妍寶兒姑娘進門,家裏卻有了變故,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咱們一起的好辰光,好像也全都沒有了。”
李桃夭心中的酸楚感傷讓她隻能默然不語。鄭秉德幽幽的說着,看了李桃夭一眼,苦笑道:“沒想到倒是被我言中了,寶兒姑娘真的進了江南候府。”
李桃夭聽鄭秉德如是說,連忙替韋幼青解釋道:“阿德,你誤會了,幼青接寶兒進府,是爲着梵音小閣出事,若是把寶兒姑娘放在外面,怕她被禁衛軍抓去。幼青從來沒有碰過寶兒姑娘,她如今也沒有跟着我們,依舊留在洛陽候府裏面。”
鄭秉德搖頭笑道:“桃夭姐姐,你誤會了,我哪裏有埋怨韋侯爺的意思?不要說她隻是保護寶兒姑娘的一番好意,即便是真的納了寶兒姑娘,隻要寶兒姑娘自己願意,翾飛哥想必也不會介懷。”
李桃夭聽鄭秉德的語氣,心裏一動,趙翾飛的通緝令貼滿了大街小巷,鄭秉德雖然傷心趙翾飛的遭遇,卻似并不擔心……
隻有李桃夭知道鄭秉德與趙翾飛的關系有多麽不一般,如果鄭秉德不知道趙翾飛的下落,不可能是這麽平靜的語氣。
還有這酷似趙府的園林……李桃夭試探着悄聲問道:“阿德,我今天進城時,好像看到翾飛哥了,你見過他嗎?”
鄭秉德往四周看了看,他的臉上露出神秘的笑意,點了點頭剛要對李桃夭說些什麽,卻突然臉色大變,望着李桃夭身後厲聲喝道:“誰在那裏?”
李桃夭随着他的聲音轉身,正看到嶺珠手裏捧着一領披風,被鄭秉德嚴厲的聲音吓得一臉惶恐,遲疑的往這邊走來。
李桃夭明白嶺珠并不是有意躲藏,這個涼亭在這百折千回的回廊盡頭,第一次來的人根本就找不到。李桃夭方才若不是鄭秉德出聲呼喚,根本就看不到這個涼亭。
可鄭秉德卻因自己剛才回答李桃夭的問話時點了頭,若是這個動作被嶺珠看見且告訴了韋幼青,鄭秉德就會惹上麻煩。
可鄭秉德雖惱,卻因嶺珠是李桃夭身邊的大丫頭不便多說什麽。他隻是有些擔憂的看了李桃夭一眼,示意李桃夭注意此事。
李桃夭明白鄭秉德的心思,卻有些不以爲然。嶺珠是從來不搬弄是非之人,自打跟了自己,一向忠心耿耿,即便是曾經的十萬貫,她也不曾對韋幼青透露分毫。
李桃夭暗中沖着鄭秉德搖了搖頭,對嶺珠笑道:“我不是讓你與紅姑在外面等着嗎?怎的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