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夭心裏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隻是怅然若失的看着雪娃匆忙離開留下的舞衣,爲這個精靈一般的少女唏噓不已。
韋幼青一行在江南上岸那天,如今主管江南的繹心早早的候在碼頭。他着一襲青衣,标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漆黑的眼珠深不見底。
在首次見到繹心的李桃夭眼裏,繹心身上有一種大隐隐于市的涼薄氣息。繹心察覺到雍容華貴又豔光四射的侯爵夫人好奇的目光,上前不卑不亢的行禮道:“繹心見過侯爺與夫人。”
“繹心叔不用多禮。”韋幼青笑着虛扶了一把繹心,對李桃夭笑道,“阿桃,這位就是我常對你說起的繹心叔。”
韋幼青在有外人在場的情形下,均稱呼李桃夭爲“阿桃”,橫豎李桃夭的小名的确是阿桃,對李桃夭來說,這個稱呼并不突兀。
李桃夭與繹心再次分别見禮,與谷米教大多數人相同,繹心并沒有見過李桃夭。他很尊敬的稱呼眼前的“鄭桃華”一聲“夫人”,爲的也是李桃夭身後兩名嬷嬷懷中的一對小兒。
特别是剛剛來接韋幼青時,又聽韋幼青的随行人員特地趕來悄悄禀報,這位鄭氏夫人又有了身孕。母以子貴,繹心自然對李桃夭另眼相看。
李桃夭對此心知肚明,心裏暗自歎息,昔日李煻第一公主,如今也要母憑子貴了麽?若沒有這兩個小娃,隻怕韋幼青身邊的這些人也不會拿自己當回事吧。
李桃夭黯然神傷的想着心事,與韋幼青一起上了一輛寬大的黑楠木車身的馬車,裏面鋪滿了柔軟厚實又異常精美的毛皮。
馬車無疑是李桃夭喜歡的樣子,而最令李桃夭滿意的,是車裏居然有兩人小孩子專用的座椅。且固定牢靠,位置正好能讓李桃夭不用彎腰,舒适的照料孩子。
“這位繹心公子好細心呀,”李桃夭舒展了一下有些倦意的身子,“他居然能想到,我們會和孩子們坐在一輛馬車裏。”
韋幼青笑道:“出城第一天就有人打這兩個小孩子的主意,他怎麽能想不到我們是不會放心讓孩子離開視線的。”
“可那幫人不是已經被禁衛軍殺了嗎?”李桃夭不解又擔憂的問道,“難道那學着如意哭聲的人,還會再出現嗎?”
韋幼青有些哭笑不得,李桃夭也太天真了些。死掉的不過是底層的凡修,心門與流砂宗的高手還沒有露面呢。
不過韋幼青亦不想李桃夭過于擔心憂煩,搖了搖頭道:“那倒是不會。繹心叔不過是防患于未然罷了。”
可李桃夭如今對韋幼青的神情心思已經是體察入微,他先前的神情讓她明白了一切。李桃夭心裏頓時滿是驚恐,她驚慌失措的看着面前的兩個小娃,眼前突然一黑。
李桃夭大爲驚恐,急忙使勁兒的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眼前卻隻有安瀾,如意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如意!如意!”李桃夭驚恐萬狀,眼前又是一黑。隻是這次卻沒有再次亮起來,她伸出雙手,胡亂揮舞着向空中抓去。
韋幼青大驚,急忙抓住李桃夭胡亂揮舞着的手,給她診脈,知道她是因一時急火攻心才導緻眼睛失明,心下稍安。
韋幼青急忙将如意抱進李桃夭的懷裏,李桃夭摸到女兒,心緒稍平,韋幼青又替她揉穴,李桃夭漸漸的眼前出現光暈,直到最後看清楚如意在自己懷中,沒有丢失,才抱住如意喜極而泣。
韋幼青暗自搖頭,他沒有想到如今的李桃夭竟這麽不經事。韋幼青有些不安的歎道:
“你這是怎麽了?如意和安瀾這麽小,來江南自然是待在候府裏,即便江南形勢複雜,難道這群賊人還敢進我候府?”
李桃夭沒有說話,揉着如意柔順的頭發一聲不吭。她掀開車簾往外看去,這裏是袁州,此刻他們的馬車正走在袁州最中心的大道上。
這條大道的名字亦是十分的古怪,叫作車馬街。韋幼青見李桃夭已經不再驚恐,心下稍安,見李桃夭對外面的景緻有興趣,笑道:
“是不是覺得與幾年前不大一樣了?這個車馬街你該是能想到的,江南車馬幫的總部,就在這裏。”
“于方舫?”李桃夭想起韋幼青曾對自己講過的那個江南車馬幫的老大,“我記得你說過于方舫投了你。”
韋幼青一笑,算是默認。又指着一處深深的坊門道:“這裏便是我崖珠會館江南分館。”
李桃夭笑道:“可這條街叫車馬街,不叫崖珠街。”
韋幼青呵呵笑道:“我崖珠會館如今是樹大招風,實在不宜再有什麽崖珠街。”他看了一眼李桃夭,笑道,“這韬光養晦,夫人自然是比我明白的。”
韋幼青本是恭維,可落到李桃夭的耳中卻又似一語雙關。李桃夭沒有說話,隻是抿嘴一笑算作回答。
轉眼車子拐出車馬街,前面出現了一座巍峨峥嵘的府邸,與洛陽候府規制相同,占了一整個街面。
李桃夭笑問道:“想是我們的府邸到了?不知這條街又叫作什麽?”
韋幼青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道:“這條街的名字可是俗氣的很,就叫候府街……”
李桃夭莞爾一笑,她明白這些街名都是官府起的,與韋幼青無關。無論是叫候府街還是叫車馬街,都不過是爲了官府方便記錄罷了。
兩人正說笑間,突然一個人影一閃,又很快消失不見。李桃夭心裏一驚,這個身影好生熟悉。
“趙翾飛?”她身旁的韋幼青亦是看到了那個人影,且很快認出對方是誰。
韋幼青剛要瞬移追去,卻又很快冷靜下來。他看了看驚恐的看着自己的李桃夭和安瀾與如意,明白車子裏的這三個人,隻怕才是對方的目标。如果自己真的追去,正中對方調虎離山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