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韋幼青一到江南,就住進了在江南的江南候府,對地方官吏的拜訪一律不見。
去看兒子和朋友卻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不要說韋幼青還要代表李承宇去看妹妹李婧寶。
崖珠會館送信的人見這封信是紅姑親筆,又有十萬火急的印記,知道韋幼青此去無朋山莊不會很快轉回,故而派人專程送到韋幼青的手裏。
韋幼青接過韋榕轉呈的信件,見是紅姑的信,且十萬火急,心裏頓時不安起來。
京城裏紅姑所能知道的十萬火急的事,必定與李桃夭有關。韋幼青暗忖,難道桃夭被錦瑟鎮的人發現了真實身份?
韋幼青提着心打開信,信中的内容卻讓他心花怒放。這麽多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習慣卻依然沒有讓他掩藏住臉上的驚喜,連離他幾十步開外的米團兒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喜悅,就不要說近在咫尺的嶽甯遠了。
嶽甯遠笑問道:“能與我說說嗎?什麽事情能讓你這麽高興?”
韋幼青剛要告訴嶽甯遠這個喜訊,可轉而一想紅姑在信裏說到李桃夭在爲名分的事情生氣,陳雅淳亦是讓他爲此想一個萬全之策。
如果現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嚷嚷沒有正式成親的李桃夭有了身孕,若是被李桃夭知道了,隻怕會更加惱自己了。
這讓韋幼青頗有錦衣夜行之感。自打十三年前有了觀瀾以後,花惜間的女兒夭折,他就再也沒有了子嗣。如今更是李桃夭有了身孕,對韋幼青來說,沒有比這件事更大的喜訊了。
韋幼青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他思忖片刻,拉着嶽甯遠走到一旁,悄悄的興奮的甚至有些羞澀的對嶽甯遠說道:
“甯遠哥,桃夭她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再過半年,我又要當爹了,我要想辦法迎娶桃夭。”
嶽甯遠卻沒有韋幼青的高興勁頭,他深知父親及諸位叔伯都不贊同李桃夭成爲未來的韋幼青夫人。
嶽甯遠對此頗有微詞,以前谷米教的勢力沒有這麽大,趙家又權勢滔天時,似乎所有的人都贊同韋幼青做驸馬……
嶽甯遠原想着李桃夭的守喪期還有兩年,可以先走一步看一步。可如今李桃夭有了身孕,看韋幼青這麽高興,迎娶李桃夭是迫在眉睫,沖突也似乎不可避免了。
“幼青,這件事隻怕會很麻煩……”嶽甯遠不好說是谷米教這邊會有阻力,他繼續說道,“桃夭的守喪期未過,就出了這等事,隻怕皇帝那裏會震怒。”
嶽甯遠看了一眼沉吟不語的韋幼青,試探着繼續說道:“不如讓桃夭先躲起來,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寄養在别處……”
韋幼青不等嶽甯遠說完,就不耐煩的打斷嶽甯遠的話,他白了一眼嶽甯遠道:
“虧你想得出!不要說桃夭不會同意,我也聽着别扭!按着你這主意,我的這個孩子,竟是沒有名分的?等他長大了,會恨死我的!”
“那依着你要怎樣?”嶽甯遠不以爲然的看着韋幼青,雖然他把皇帝搬出來隻是個擋箭牌,可如今看來也不是那麽好繞過去的一道牆。
“當今皇帝,可是天天的把禮義廉恥挂在嘴邊,若是知道他的侄女做出這種事來,隻怕桃夭連命都保不住。”
韋幼青聽到嶽甯遠這個“連命都保不住”,卻是靈機一動,對嶽甯遠笑道:“你不用管,我去找婧寶妹妹,她一定比你的主意多。”
嶽甯遠疑惑的看着韋幼青,嗤之以鼻笑道:“聽說你前世是狐仙,果然詭計多端。你這主意怎麽可能是婧寶能爲你出得了的,必定是你想了起來,拿婧寶做刀使。”
韋幼青不理睬嶽甯遠這些閑話,因心裏有了成算,反而不着急了,笑道:“觀瀾隻怕等急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咱們先去看我的大兒子,小兒子還要過幾個月才出來呢。”
嶽甯遠更加嗤之以鼻了,恥笑道:“你怎麽知道又是兒子?我看李桃夭不像是宜男之相……”
韋幼青白了一眼嶽甯遠,挑釁的一笑道:“女兒更好,這樣我珍珠島就有小聖女了。”
按着珍珠島規矩,如果這一代聖女沒有女兒,下一任聖女就由祭司的女兒擔任,故而韋幼青會有此一說。
嶽甯遠臉上的譏笑更濃了:“是嗎?那可有好戲看了。你要怎麽安撫惜間姑娘?”
韋幼青本是一句和嶽甯遠逗樂子的話,并未當真。不要說他覺得自己安撫不了花惜間,即便能安撫,李桃夭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去做聖女。
韋觀瀾站在軍寨門前,恭敬的迎接自己的父親。他不記得自己的母親,隻知道她很早就上吊死了。
從小韋觀瀾就生活在關于父親的神奇傳說裏面,跟着幹爹幹娘在無朋山莊習武讀書。十幾年過去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如神祗一般的父親。
韋幼青一眼就看見了軍寨門前一身戎裝的韋觀瀾。那是個快要與父親一般高大的年輕人,集合了父親與母親所有的美好。
從小的習武生涯與嶽無朋的精心培養,韋觀瀾身上剔除了韋幼青身上的邪氣與蘇姣嬌身上的俗氣。這讓韋觀瀾顯得英姿勃發又有一種浩然正氣。
韋幼青不禁覺得,韋觀瀾才是最像曾祖父的人,而不是他。韋幼青不禁想到,這些谷米教的叔伯們大概與自己是同樣的想法,才會想着越過他直接扶持觀瀾。
韋幼青長出一口氣,這所謂的複國大業,支撐了整整一代人自強不息,好好的活下去。可複國,又是複誰的國?這個國,難道不是好好的一直都在嗎?它又何曾消亡過?
韋幼青打住了自己正轉着的念頭,因爲韋觀瀾正向着他快步走來。這個年輕人走起路來亦是一闆一眼,虎虎生風。
韋幼青不禁想着他穿上龍袍的樣子,該是何等的威武?這份威武,比起李承宇來,大概會多了許多陽剛之氣,少了許多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