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夭沉默了,鄭秉德見她如此狼狽的跑到錦瑟鎮,一直懸在心頭的問題終于問了出來:
“桃夭姐姐,你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嗎?前些日子還受了皇帝的褒獎,不知出了什麽事?”
李桃夭将自己救趙翾飛的始末對鄭秉德講了一遍,說到韋幼青的興師問罪,依舊是難過的不能自已。
她還有未能對鄭秉德說出口的話,那就是她覺得韋幼青這樣對自己,完全是因爲自己的不檢點讓他輕看了自己。
鄭秉德見李桃夭哭的傷心,知道她對韋幼青不能忘情,亦是陪着長籲短歎了一番,提起爲李桃夭辦個戶憑之事。
“這個小鎮是我堂姑母華國夫人的領地,小鎮的總管許永昶是華國夫人的人。”鄭秉德道,“他可以爲你也辦個戶憑。不知姐姐想用什麽名字,以什麽身份待在鎮子裏?”
鄭秉德現在已改爲甄姓,取名甄德。李桃夭思忖片刻,幽幽的說道:“那我就姓郦,取名郦故吧。”
“郦故?”鄭秉德搖了搖頭,“既然你是鎮丁指點到店裏做夥計的,我們以後對外就是店主與夥計,如何?”
李桃夭點了點頭,鄭秉德出門去找許永昶,陶大松将聽到的事用狐族傳音秘法傳回半山山莊。
鄭秉德爲李桃夭編造了一個假身份,說她是當年淮南流民之後,一直在這萬泉山裏讨生活,如今父母雙亡,他沒有身份,要在這錦瑟鎮辦個憑。
許永昶亦是聽人提起這個半夜來投的小厮,因那些鎮丁都覺得這個文弱的少年是個可靠人,且過些日子天暖和了,就要跟着靜心的商隊去江南投親了,住不了多久。
且爲淮南流民重新辦憑,也是朝廷的一項新規。許永昶沒有多想,爲李桃夭辦了戶憑。
就這樣夥計郦故就在錦瑟鎮安頓下來,與米店的老闆甄德住在米店後院的二層小樓裏。
這期間有一隻灰狐狸經常來到這座小樓,每次到來都會給李桃夭帶來一些滋補的山間珍禽異獸,還要看着李桃夭煮好後吃下去。
李桃夭亦是想到了這灰狐狸是韋幼青派來的,心裏存了一絲希望,想着韋幼青既然知道自己在這裏,是不是會來接自己回府?故而依着狐狸,将這些東西煮好吃掉。
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韋幼青并沒有露面。李桃夭心中的怨尤也一天天的加深。最後她覺得自己徹底死心,賭氣想着以往的一切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好了。
日子看起來平靜無波,天氣越來越冷,轉眼間到了大雪封山的時節,他們隻要過去這段日子,開春就可以跟着靜心的商隊,前往江南。
隻是李桃夭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肚子似乎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她雖然聽幹娘講過婦人科,可由于她畢竟是大姑娘,又是公主,陳雅淳講起來總會有所保留。
李桃夭一直騙自己這是狐狸帶來的吃食太多,讓自己吃胖了。直到有一天,她清楚的感覺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肚子裏動了一下。
恰在此時,那灰狐狸又跑了進來,這次他的嘴裏叼着一隻五彩羽毛的山雞。李桃夭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山雞,而是狐妖們養的給自己增加修爲的靈雞。
李桃夭看到灰狐狸,心中的委屈不由得全部爆發出來,怒吼道:“怎麽每次都是你?我不要吃這些東西!你拿走!”
灰狐狸放下山雞,抖了抖如緞子一般油亮的灰色皮毛。陶大松這些日子也沒有見到韋幼青,隻是他一直照顧李桃夭,紅姑那邊又催的緊,才會天天來給李桃夭送東西。
如今見李桃夭發怒,灰狐狸口吐人言道:“姑娘,你既然思念尊者,爲何不自己回去?這裏又沒有人攔着你,你也不像那鄭秉德,害怕别人認出來。”
李桃夭恍然,天天與鄭秉德在一起,弄得她以爲自己也不能回洛陽了。如今的情形雖然她不想回候府,可是去幹娘那裏走一遭,讓幹娘給自己瞧瞧卻是必須的。
李桃夭說幹就幹,将棉袍子棉靴子棉帽子全部捂在身上,給鄭秉德留了一張字條,接着就讓灰狐狸帶路,兩人一起前去洛陽城找陳雅淳。
雖然大雪封路,可好在有陶大松幫忙,兩人順利的出了萬泉山,進了洛陽城。沿途可見在以往趙家田莊的位置,多了許多農舍。
據陶大松說,這是當今陛下将趙家田莊的土地全部收歸國有,分給萬泉山上這些沒有地的人耕種。
與趙家田莊毗鄰的鄭家田莊,則是渭城長公主主動将地分給農奴,自家隻收租子,以前的農奴,都成爲自由身。
陳雅淳住在離大安宮不遠的大安坊。大安坊位于大安街上,坊門沖着大安街,裏面一個個四方四正的院落,住的大都是在宮裏和各衙門口當差的吏員。
李桃夭到陳雅淳家時,陳雅淳恰好在家。陳雅淳雖然回了洛陽,卻并沒有正式回太醫院。隻是爲着章皇後經常傳召,陳雅淳便在大安坊裏開了一個小小的醫館。
眼見李桃夭像個鄉村少年一般出現在自己眼前,臉上和手上竟然生了凍瘡,陳雅淳又驚又痛,連忙将李桃夭與陶大松讓進門。
李桃夭迫不及待的将陳雅淳拉進内室,顧不得羞怯,将自己的事情對陳雅淳講了一遍。
陳雅淳耐心的聽李桃夭哭訴完自己的委屈,卻沒有随着李桃夭一起義憤填膺。她歎息一聲道:“桃夭,你原不該管那趙家之事……”
“可,可他那麽可憐……”
陳雅淳卻搖頭笑道:“桃夭啊,誰不可憐呢?你也說幼青不易,怎麽總與他對着幹呢?幹娘早就說過,那趙翾飛,不是什麽好人。”
陳雅淳抓住李桃夭的手,幫她診了脈,歎息一聲道:“幹娘一直以爲你是住在公主府裏,卻想不到卻是住到幼青那裏去了…………依着幹娘,阿德那裏,你不要回去了。省得日後有人嚼你這個孩子的舌頭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