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冷眼看着夏铮姜,知道他有話要說。他掃視四周,南邊,幾個夏铮姜的老部下遠遠的站在廳下。這些應該是夏铮姜的心腹,不會是劉安的人。
東西兩面都一覽無餘,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隻有他們面前的素屏,後面百轉千回,引人遐思。
韋幼青笑道:“夏将軍,今個兒外面天氣極好,咱們一起出去曬曬太陽吧,去校場玩玩射箭如何?幼青的箭術,可是連章相公都誇贊的。總坐在屋子裏,會長毛的。”
夏铮姜會意,哈哈一笑,二人一起走出廳堂,相攜走向校場。幾名部下在身後遠遠的跟着。過了一會兒,一個小校模樣的人加入那些部下的隊伍。
那些部下明白夏铮姜的心意,故意遠遠的跟随,這樣這個小校也不能越過衆人,靠的太近。
夏铮姜抓住這個時機對韋幼青道:“韋知事,我的處境想來你也看到了,不僅軍隊不能完全控制,夏家滿門都在洋州啊。”
韋幼青點點頭道:“這個幼青省得,王爺也省得,自然會一切安排妥當。”
夏铮姜略松一口氣,又道:“流民的事我一點都不知内情,都是奉命行事。”
韋幼青點點頭,道:“幼青明白,王爺更明白。夏家是淮南望族,怎麽可能替那劉安做這種肮髒的事?若是王爺對夏家不放心,又怎會一直信任夏侍衛官呢?”
夏侍衛官就是夏铮蘇,夏铮姜的親弟弟。
皇帝陛下的病,似乎有越來越厲害的趨勢,所有的人都在爲自己尋找出路。
淮南望族的夏家自然也不例外,事實上他們從一開始就爲自己找好了後路,兩個兒子一個跟着劉安,一個跟着李嶽華。
如今天意使然,天降異象,徹底絕了瑞親王之子李雲逍的太子之路。這使得李嶽華的繼子,皇帝陛下唯一的親弟弟李承宇炙手可熱。
夏铮蘇是李承宇的貼身侍衛官,其關系親密程度自然比夏铮姜在劉安面前受信任的程度要高許多。已經到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程度。
且以李承宇的勢頭來看,極有可能繼承大統,相應的也極有可能成爲衆矢之的。夏家一門榮辱,就要系于李承宇一身。這已經不是夏家自己可以左右的事實。
劉安會與謀反這種事牽扯上這件事,更讓夏铮姜下定決心及早抽身。
夏铮姜與韋幼青說妥這些事,夏铮姜回頭笑着對部下招手道:“怎麽都和裹了腳的女人一樣!韋知事是有名的箭手,一起去較量較量!莫讓人笑我淮南無人!”
衆人被他激起昂揚鬥志,連那小校都被調動起來,挑釁的看了韋幼青一眼,一時吵吵嚷嚷,往校場而去。
韋幼青雖受到挑釁,卻是心情極好,淮南的事算是了了。剩下的事是幫夏铮姜擺脫劉安控制,接替劉安控制淮南。這需要回道州與李承宇商議。
韋幼青卻沒有覺得劉安會真的謀反,謀反是需要勇氣與勇敢的,這是隻有英雄才能做出來的事情。李嶽旭的八大金剛,也不是個個都是英雄。
韋幼青覺得這個劉安隻是想斂财罷了。可正是他的貪婪,還有這殺雞取蛋般的瘋狂斂财,造成淮南的民風彪悍,在這樣的殺戮與天災人禍裏活下來的,都是最強悍的亡命之徒。
這些亡命之徒注定會成爲劉安的掘墓人。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韋幼青着人将他與淮南夏铮姜說妥之事寫了一封密信,禀報李承宇。
他自己則帶着李桃夭和韋榕前往江南道的天石山,看看那些流民賣到這裏,都被做了什麽。
天石山主峰因本是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山上光秃秃的,盡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疙瘩。
山體上不要說像樣的樹一棵沒有,連石縫中長的雜草,都數得出來有幾根。和山下纏綿悱恻的江南水鄉一比,眼前的山顯得粗犷而冷峻。
韋幼青三人沿着山路往上走,沿路滿是秃露的亂石,在陽光下面更加顯得蒼老醜陋,仿佛一些生癞疤的秃頭似的。
他們很快走到山頂,山頂很平,四周一覽無餘。有幾塊醜陋的接近兩人高的大石橫七豎八的排列着,沒有一點規律。
韋幼青走到那幾塊大石旁,端詳着,他用手指丈量着石塊,又從另一端量起,最後停留在一處,手掌按住,發力。
隻聽“咔,咔,咔”數聲,那幾塊明明是單獨存在的大石,居然一起開始轉動,每個人的腳都被震的發麻。過了一會兒,大石合攏,成了一座石屋。
李桃夭伸手推開石屋子的門,裏面有一小窗,倒是幹爽透氣,隻是沒有什麽家具,唯有一床一幾而已。
幾上擺了一盆吃到一半的豬蹄,已經涼了,結了一層厚厚的白油。床上有被子沒有收起,一領灰色棉披風挂在床頭衣架子上。
李桃夭吐了吐舌頭,笑道:“幼青,咱們好像闖到别人的住處來了。這天石山,不像是有人修行的樣子啊,怎的沒有守衛?”
韋幼青搖了搖頭,三人一起退出石屋,韋幼青再次發動機關,把石頭轉回原處,三人繼續往前走。
往北不遠,是一處懸崖,三人順着懸崖往西走,這裏的山坡漸緩,有一條幾乎不可見的石子路可以通到崖下。
李桃夭見這條路上的石子光滑,像是有不少人由此上下,笑道:“看這條石子路,倒是有了幾分修行的樣子。普通人根本無法從這條路下去。”
三人雖然說笑,卻明白沿着這條路下去,有可能會遇到修真門派,俱都打起精神,警惕的關注四方。
他們順着石子路往山崖下走,慢慢進入了山崖下的峽谷。往上看時,一座光秃秃的石頭山直插雲霄,一條條小瀑布飛奔而下。山谷裏長着一棵棵茂盛的樹木,一條洶湧澎湃的地下河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