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淳在旁邊看着阿桃杏眼含春的樣子,有些微微的吃驚。幾年不見,如今的阿桃與往常不一樣了。
十二歲的阿桃開始知道喜歡男人了。陳雅淳暗自感歎,在這個時候阿桃離開了皇宮,離開了趙翾飛,隻怕這就是緣分吧。
接下來的日子在平靜的修煉與學醫行醫中度過,一直到祭祀大典的再次到來這種惬意的日子才結束。
這期間韋幼青完成了冰火訣第二層的修煉,阿桃雖然依然停留在冰火訣第一層,但是氣海丹田内已經有了豐盈之感。
如今阿桃跟着陳雅淳與韋幼青走崖北城外崎岖不平的山路,已經能夠做到身輕如燕了。
花慈陽自打上了這靈力充沛的珍珠島,就每天跳進深海,以深海的壓力來修煉,迫使自己的功力在壓力下成長。
這麽安靜的修煉日子讓韋幼青甚至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那到處都是冰淩花的冰雪天地,唯一缺少的是紫狸侍者。
“武者,紫狸真的回不來了嗎?”
冬日珍珠島溫暖的午後,陳雅淳帶着阿桃去給一個婦人接生,這樣的事韋幼青就不好跟着去看了。他躺在一艘小舢闆上曬太陽,對水下修煉的紅陽說着話。
良久沒有回音,韋幼青已經習慣了花慈陽的待答不理,閉上眼睛就欲睡覺。
一條周身都是閃着光的大紅魚從海裏探出頭來,縱身一躍,撞上上空盤旋着的一隻海鷗。紅魚掉入水中不見了,海鷗則落下來,站在韋幼青的腦袋上。
“死鳥!下去!”韋幼青驅趕着腦袋上的海鷗,海鷗卻不以爲意的“歐歐”叫着,笑道:“紫狸當然沒有死。”
“沒死?”韋幼青心情頓時激動不已,骨碌翻身坐起,“她在哪裏?”
海鷗卻不說話了,悲憫的看了韋幼青半晌才說:“你已經聽完好消息了,想不想聽一個壞消息?”
“什麽?”
海鷗往後退了一步,站在船頭,離韋幼青遠了一點才說:“雪狸,你的兒子觀瀾,還記得嗎?被宛瑜掐死的那個。”
韋幼青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他冷哼一聲,“武者,你說錯了吧,觀瀾隻是被宛瑜掐暈了。”
海鷗一臉的同情,望着韋幼青,“其實你知道的,對吧。能把紅蛛絲都掐斷的手,怎麽可能扭不斷一個小孩子的脖子?”
韋幼青的眼睛漸漸變得血紅,他瞪着海鷗,那種一看到觀瀾就湧起的不安擴大到了及至:“你看見了,卻不救他!”
“你也看見了,也沒救她!”
韋幼青的嘴唇哆嗦着,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那不一樣!我到的時候,蘇姣嬌已經死了!她就算那時候不死,早晚也得死!你看見宛瑜害他們母子的時候,他們都活着!我知道你一心爲了狐族,你當時帶着紫狸的魂魄對不對?你想爲她找個附着的身體,所以你等着他們母子去死!”
海鷗無辜的看着韋幼青道:“雪狸,宛瑜當時出手太快,我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突然掐死了觀瀾。紫狸的三魂七魄是我好容易才在冥界收集整齊,如果沒有一個合适的身體附着,很容易散掉。觀瀾的死興許是上天的安排……”
韋幼青呆呆的看着身邊起伏的海面,光影映花了他的眼睛,也把他的淚水漸漸的烤幹了。
海鷗的聲音依舊絮絮叨叨的響起:“雪狸,你是聰明人,應該也明白,誰是誰的父母?誰又是誰的孩子?觀瀾不過是借你而生的肉體,他的靈魂是誰,是上天的安排,與你無關。”
海鷗的聲音在韋幼青耳邊萦繞。他卻似懂非懂,什麽肉體又什麽靈魂?韋幼青的眼前一黑,“噗通”一聲跳進海裏。
海鷗無奈的搖了搖頭,站在船頭等待。海裏,韋幼青閉着眼睛昏沉沉的往深海沉去。無數鮮豔的小魚在他身邊遊來遊去。
有一條稍大點的石青色花斑蚊的魚試探着靠近這個一動不動落下來的龐然大物,張開大嘴,恨恨的沖着韋幼青的鼻子咬下去。
韋幼青本能的睜開眼睛,一揚手,把那條魚扇得一個趔趄狼狽逃走了。周圍其他的魚也受驚逃走,隻剩下韋幼青自己沮喪的看着自己的手。
來一條大魚一口吃掉也就罷了,你咬我鼻子算怎麽回事?韋幼青憤憤不平的想着。轉而想起那年婕蟻死的時候那副尊榮,不由得一陣惡心。
他在冰冷的海水裏泡了半天,眼看着氣泡從周身蕩漾開去,那是自己的皮膚在呼吸。他用手指把那些氣泡一一點破,心裏在嘲笑自己,這算什麽?明明知道自己淹不死才跳海嗎?多麽愚蠢的一件事。
從他眼看着蘇姣嬌死在自己眼前不管,他心裏就明白會有擠出心底這塊膿瘡的一天。想想剛才的借口還有面對穆阿休時的借口多麽可笑。
她今天不死,以後也會死……可每個人都會死。
她是他的女人,從很小很小起,就把一生的平安幸福交托與他。最後卻被另一個隻是露水情緣的女人吊死在他們的卧房裏,這個女人還殺死了他們的兒子。
可至少,就算她當時已經死了,他也應該把她放下來,看一眼她是不是還有救。這麽做至少能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裏能心安理得的面對她的死亡。
韋幼青睜開眼睛,浮出海面。海鷗靜靜的立在船頭等着他出來。
“你這死鳥,連我也不救了嗎?我差點被魚吃掉。”
韋幼青從海裏爬到船上,臉上手上的鹽堿黏糊糊的讓他很不舒服。他把船劃回去洗澡換衣服,等他把自己收拾清爽了,見阿桃母女也回來了,隻是阿桃神色凄然,似受到很大的打擊。
韋幼青看了看旁邊的陳雅淳,見她遺憾的搖了搖頭,明白今天的産婦産子不順利。韋幼青輕輕拍了拍阿桃的腦袋,安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