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經過了這麽多事以後,吉阿水好像什麽也不記得了。他不記得自己的兩個雙胞胎兒子,不記得蘇椰子,也不記得眼前的韋幼青。
“阿水叔,我來接你回珍珠島。”
“珍珠島?”韋幼青說出的這個地名看起來很有效,吉阿水的眼睛都閃過一絲光芒,“我要回去。”
華聖澤在一旁有些疑惑的看着吉阿水,将韋幼青拖至一旁道:“幼青,這個土人不對勁啊,以我之見,你不要帶他走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會什麽也想不起來?”
華聖澤點點頭,“是的,他好像在掩蓋什麽。”華聖澤皺眉回憶着,“我記得當初剛把他抓住時,他的肚子裏有人骨的殘渣。”
韋幼青卻不願意相信這些,他擺擺手道:“吉阿水有一段日子是自己流落在外的,這段日子他中毒成了野人,沒有東西可吃,吃人一點都不稀奇。”
華聖澤見韋幼青的樣子是根本不肯相信自己,他不悅的說道:“我是在彬州監牢抓住他的……你若是覺得沒事,那就把他帶走吧。我可是對你什麽都講過了。”
華聖澤說到這裏,沖韋幼青擠擠眼睛,“若是被他害得無處可去,到潭州來找我,我收留你。”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不逼你練功。”
韋幼青不由得一笑道:“好,不過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華聖澤有些無奈的笑道:“本來我是打算取完毒就殺了他的,這個人很邪氣,他不是個好人。”
韋幼青不是第一次聽人說吉阿水不是好人,他心中極爲不快,吉阿水是幾乎陪了他一整個童年的人。
他卻沒有說什麽,華聖澤沒有惡意。可要是讓韋幼青因爲吉阿水吃過人肉就認定必須殺了他,恐怕北方六鎮有半數人要被殺了。
“聖澤,他是我兒時的玩伴,我相信他是個好人。”
華聖澤不再言語,由着韋幼青将吉阿水帶出華府。隻是當韋幼青将吉阿水帶至珠玉茶社時,阿四的臉色變了變。
吉阿水見到阿四,眼神裏頓時滿是驚懼之色,随即又變得茫然,好像從來不認識阿四的樣子。
韋幼青心裏有些明了,這吉阿水定然是見過阿四的。隻是往事已矣,這麽多年過去,楚地戰事也已經結束,韋幼青不想再追究以往了。
阿四自然明白韋幼青的心情,他等到吉阿水去睡覺了,才悄悄的對韋幼青道:“韋公子要帶這個人回珍珠島?”
韋幼青看了一眼阿四,道:“阿四,過去這麽多年的事了,不要再提起了。阿水叔屬于珍珠島,他的兩個兒子也在那裏。”
“話不是這麽講的,”阿四認真的說道,“當年珍珠島和新島上發生的事,如果他還記得,回了珍珠島隻怕會壞事。”
韋幼青一怔,随即也心生警惕,珍珠島與新島上發生的事無論什麽時候被揭開,都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僅他自己在珍珠島南端土人心中的威信會土崩瓦解,李承宇麾下更是有大量的南人軍官。朝廷裏也會有人趁機大做文章。
韋幼青點點頭道:“好,阿四,我明白了。”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是這樣,他也不能回道州,那裏有很多珍珠島人。阿四,你覺得什麽地方合适呢?”
韋幼青琢磨着給阿水找一處養老之地,這樣雖不能徹底的忘記前塵往事,隻要他能說出來,然後再加以撫慰,韋幼青相信,一切都可以成爲過去。
阿四明白韋幼青的心思,他的心裏所想與華聖澤相同,冥界才是吉阿水最好的去處。
可阿四不會這麽說,他想了想笑道:“公子何必往遠處想呢?這潭州就是個好地方。甯叔一個人在莊子裏也是寂寞,不如讓阿水與他做個伴。”
若是阿四不提甯叔,韋幼青是不會同意把吉阿水留在潭州的。慎澄衛應該是最怕吉阿水将事情經過說出來的組織,韋幼青擔心他們會因此殺人滅口。
可阿四卻沒有提出由自己這邊的人來安排吉阿水,看來并無惡意。阿四一向謹慎能幹,人又厚道。雖然知道他是慎澄衛的人,韋幼青依然非常信任阿四。
韋幼青點了點頭,與阿四一起帶吉阿水前往甯叔那裏。他以爲清淨慣了的甯叔不會答應照看一個半傻的土人,沒想到甯叔非常爽快的答應照看吉阿水,爽快的韋幼青總覺得有些問題。
可甯叔是無朋山莊的老人,今年一百多歲,不可能與慎澄衛有什麽瓜葛。韋幼青覺得自己太多疑了,甯叔不過是看嶽甯遠的面子,對自己頗多照應罷了。
韋榕一直默默的跟在韋幼青身後,幫忙照看吉阿水,沒有參與任何意見。
“韋榕,你覺得把阿水叔放在甯叔這裏合适嗎?”
韋幼青見韋榕一直不說話,以爲他是不贊成,在回道州的路上,這麽問韋榕道。
“合适,”韋榕簡短卻肯定的答道,“怎麽會不合适呢?甯叔肯定能照顧好他。”
“你覺得阿水叔是壞人嗎?”
韋榕沒有回答,韋幼青看了看他爲難的神色明白了他想說什麽。他擂了韋榕一拳,“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跟着我這麽多年不知道我的脾性?想讨打嗎?”
韋榕點點頭道:“屬下與吉阿水并不熟撚,隻是師父不喜歡他,時先生也說吉阿水不是好人。繹心也這麽說……”
韋幼青擺了擺手,不讓韋榕繼續說下去。若是北地隻有義父和年青雲說吉阿水不好,他是不會信的。可他沒有想到連繹心也這麽說。
當年若不是繹心揭穿時文兒與蘇椰子的事,韋幼青也就不會阻止義父與蘇椰子。這樣蘇椰子不會離島,她也就不會死。
如今再想起當時的情景,自己是爲吉阿水打抱不平,繹心卻是真心的爲了時文兒。韋幼青輕輕的歎息,怪不得義父最推心置腹的人永遠是繹心,而不是自己這個有着兒子名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