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爲自己的心總那麽柔軟感到奇怪,就算他是阿意的兒子又怎樣?這亂糟糟的世道從來不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故事。
他對押解他們的官兵說:“這是要犯,好生看管,不得虐待。”
押解的官兵答應着稱“是”,雖然仍很警惕的看着二人,卻是不再像剛才那樣推推搡搡。
那少年純淨的眼眸感激的看了一眼韋幼青。韋幼青不願在他面前顯得過于多愁善感,他想原路返回去找阿桃。走了幾步,聽見背後少年對自己說道:
“我也叫阿意。”
韋幼青回頭沖着阿意點了點頭,他本想說些“棄暗投明”的話,卻又覺得有些好笑,隻說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韋幼青原路返回,水面上卻沒有了阿桃的那條船。他不由得大驚失色,這環翠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特别是對那麽小的女孩兒那麽小的船而言。
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抽走了,後悔的要死,這一片湖面不平靜,自己卻抛下她去抓什麽心門的人……她們跑了又如何?
好在天色已經完全放亮,湖面上的濃霧也被熾烈的陽光驅散。韋幼青透過茂密的蘆葦蕩,看見裏面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急忙撥開蘆葦沖了進去。
韋幼青沖到這團黑乎乎的東西跟前,這團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阿桃的那條小船。
隻是船的四周被蘆葦緊密的包裹着,若不是天色放晴,韋幼青的眼力又是異常的敏銳,從蘆葦蕩外面根本看不見這條船。
小船上,阿桃身子蜷縮着,怕冷一般把黑色的披風緊裹在身上,像小貓一樣趴伏在小船上。
她緊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臉色蒼白,嘴唇也是蒼白,嘴角的血珠已經被擦掉了,隻剩下一點點的血痕留在嘴角。
韋幼青心裏一酸,他急忙跳上船,雖然他能感受到阿桃的鼻息,可依然手顫抖的厲害,哆哆嗦嗦的伸向阿桃的鼻子去試她的鼻息。
阿桃的呼吸還算是平穩,她隻是堅持不住趴在船上睡着了。韋幼青心裏一松,把阿桃扶起來,粗略的檢查了一下,還好沒受什麽外傷。
韋幼青把阿桃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按在她的後心。好在冰火訣似乎對阿桃特别有作用,阿桃的臉色紅潤了許多,嘴唇也有了血色。
阿桃慢慢的醒轉,隻是她被心門的迷魂曲傷了,渾身無力的靠在韋幼青的身上。
韋幼青試探着收攏雙手,把面前的小姑娘環抱在懷裏。他沒有任何亵渎的念頭,隻是覺得這個姑娘很弱小又很堅強,讓人心疼。
他沒有問阿桃爲什麽會獨自出現在這裏,隻是用很輕松愉快的語氣笑道:“阿桃,前面是道聖山莊,你若是累了,跟着我去歇息一下吧。”
“道聖山莊?”阿桃茫然的重複着,“道聖山莊是哪裏?”
韋幼青笑道:“這裏是袁州,你想去哪裏?我可以送你去嗎?”
“袁州?”阿桃喃喃自語着,“怎麽會到這裏來了?”
韋幼青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要去什麽地方卻走迷了走到袁州,笑着又說了一遍剛才的話,“走迷了沒關系,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
阿桃卻坐直了身子,把自己淩亂的頭發整理好,微微一笑道:“不勞煩公子了,我自己去就好。”
韋幼青有點不喜歡她的倔強,繼續耐着性子笑道:“如今外面很亂,你這麽漂亮的姑娘不能在外面亂走,會被壞人盯上的。”
他見阿桃有些不以爲然的想要開口說什麽,知道又是争執和推脫的話,覺得這姑娘什麽都好,就是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個性不好。故而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說道:
“别再争執了,你我又不是初識,你有事難道都不要朋友幫忙的嗎?說不定你要去的地方我正好也順路呢?”
阿桃有些爲難的欲言又止,韋幼青見她似有難言之隐,後悔剛才說話的語氣重了一些,連忙又換了一副笑臉道:
“不管去哪裏,總要吃飯休息吧?你餓了吧?”
阿桃擡頭看了一眼韋幼青,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可又低下頭去倔強着不肯開口。
可像是要驗證韋幼青的話,她的肚子非常誠實的“咕咕”叫起來。韋幼青心裏想笑,可看姑娘羞紅了臉難爲情的樣子,又不忍心讓她難堪。
他裝着沒有聽見聲音,自顧自的腳一點,操縱小船離開蘆葦蕩,往道聖山莊而去。
阿桃羨慕的看着韋幼青在船頭自如的操縱小船,問道:“韋公子,爲什麽你們都會站在船上讓船跑呢?我卻做不到。”
“你們?”韋幼青心裏思忖着,“還有誰?”可他沒有問,而是回頭笑道:“等你吃飽睡足有力氣了,我教你。”
阿桃的臉上綻放一個欣喜的笑容,梨渦淺淺,珍珠般的小牙仿佛透亮的玉石。韋幼青不由得看得發呆。
直到一抹黑影掠過,一個清瘦的人影站上了船頭,韋幼青才醒過來,有些不情願的睨着面前的人,不滿的說道:
“米粒兒,這麽小的船你想把它弄翻嗎?快下去,你我都不要緊,可船上這位姑娘爲了對付心門的人受傷了。”
米粒兒的眼睛卻眯了起來,盯着阿桃看了好一會兒,才非常恭敬的對阿桃躬了躬身。然後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小船上去了。
韋幼青驚奇的看着米粒兒遠去的背影,奇怪這個人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回到道聖山莊韋幼青的别院,嶺珠迎了出來,見韋幼青帶回一個這麽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兒,連忙上前招呼服侍。
心門的迷魂曲隻對有心魔之人有傷害,心魔越大受傷越重。韋幼青帶來的這些南人和嶺珠,都是屬于沒什麽機心的人,反而受到的傷害極小。
少頃,阿桃洗浴後梳洗打扮好出來,因嶺珠個頭比阿桃高,所以阿桃隻能穿了娲蠓南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