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人好像很怕冷,”韋幼青見華夫人一雙柔荑竟然在這樣的時候就捧上了暖爐,“這樣的日子,就要擁裘圍爐?”
“從我出生起,母親就是這樣。”
因身邊有紫衣在,且已經到了母親近前,華聖澤對韋幼青這個關于母親的問題沒有多言,隻是這樣簡短的回答。
華夫人卻沒有介意韋幼青這個問題,她甚至溫柔的笑了笑,與剛才冷若冰霜的樣子大相徑庭。
“韋公子請坐。”
華夫人謙和的對韋幼青說完,又揮了揮手,擯退左右,連紫衣都躬身退了出去。
韋幼青又想起夢中的光景,有些忸怩不安的在華夫人對面坐了下來,兩人相對,韋幼青才有了足夠的理由打量華夫人。
這時他才覺得華夫人與夢中的女神并不完全是一個人,也可以說是形似神不似,可又說不出哪裏神不似來。唯一肯定的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這讓韋幼青鎮定下來,恢複了謙謙君子的風度。他躬身道:“不知夫人傳喚幼青,有何差遣?”
華夫人卻轉身對侍立一旁的兒子說:“聖澤,我與這位韋公子有些話要說,你也退下去歇息吧。”
華聖澤驚訝的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韋幼青,不解的問道:“母親,你與幼青,是初次見面嗎?”
“不是,”華夫人平靜的說,“你忘記了嗎?我與你這位朋友,剛剛見過面的。”
母親的眼神雖然溫柔,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華聖澤不敢違逆,卻又擔心朋友,不安的說:“母親,幼青有時喜歡頑笑,可他是孩兒最重要的朋友,有什麽得罪母親的地方,母親看孩兒的面子,多擔待。”
韋幼青心裏一陣感動,原來華聖澤對自己這般看重。“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這句話份量很重很重。
華夫人面露愠色,嗔道:“你這孩子好生的沒有道理!難道你覺得母親是洪水猛獸?會害你的朋友?”
韋幼青忙開口笑道:“華兄,夫人如此溫和,怎會對幼青不利?幼青想,若是幼青真是有言差語錯,夫人就算不肯原諒幼青,以幼青微末凡人,也不值得夫人這般相待。”
華聖澤聽懂了韋幼青的話,若是他母親想對韋幼青不利,犯不着自己動手。這點道理華聖澤還是懂的,隻是關心則亂,一時沒有想起來。
華聖澤躬身告辭離去,他并沒有走遠,而是退到了石拱橋的另一側,在遊廊裏坐了下來,與韋幼青二人遙遙相對。
華夫人一雙如春蔥般的手似有意無意的撫摸着脖子上的白色狐狸皮圍脖,又順手拿了下來,抱在懷裏,似撫摸一個有生命的動物,眼神兒溫柔,滿含無限的愛意。
這是一條完美的白狐皮,毛色靓麗,柔軟的皮毛像是塗了一層油彩,随着那雙絕美的手指撫摸,輕輕的顫抖。它像是一隻真正的白狐,盤在華夫人的臂彎裏,雙目安詳的緊閉,仿佛隻是睡着了。
韋幼青總覺得這個白狐皮圍脖有些面熟,且面前這位高貴的夫人,是狼族裏地位尊貴的女人,這樣愛惜的撫摸一條白狐皮,這讓韋幼青總覺得怪怪的。
“這條圍脖漂亮嗎?”
韋幼青不提防華夫人突然開口問自己,連忙機械的回答:“漂亮。”
華夫人雙手把圍脖送過來,對韋幼青道:“送給你了。”
韋幼青驚訝的看着這隻白狐被遞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下他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有些愣怔怔的看着這隻雙目緊閉的白狐。
這是自己前世的肉身。
“帶它走吧。”華夫人的聲音似從天際傳來,“雖然皮囊隻是幻象。”
韋幼青擡起頭來,正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這雙眼睛所透出的神采,是韋幼青永遠銘刻在心的,那是珍珠島上陽真人的洞府裏,紅陽曾經用一世的時間雕刻而成的青狸雕像。
韋幼青一時視線有些模糊,神志也有些不清晰。紅陽真的是在雕刻青狸嗎?還是在雕刻眼前的女子?可上陽真人說過,紅陽真的是在雕刻青狸。那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相似的眼神?
那條白狐皮圍脖已經靜靜的躺在韋幼青的懷裏,安詳的閉着眼睛,像是在訴說着一段屬于過去的故事。
華夫人一直沒有再開口說話,過了一會兒,華聖澤走了過來,見韋幼青抱着那條狐狸皮圍脖,笑道:“好啊,幼青。但願你的那位朋友,能喜歡這條圍脖,我從小到大,一直見母親戴着這條圍脖,真是看膩了!”
韋幼青不解的看着華聖澤,華聖澤笑道:“剛才母親與我傳音,說要把這條圍脖送給你那位長的與母親很像的朋友。”
華聖澤捉狹的沖韋幼青擠擠眼睛,“有機會,我想結識一下這位與我母親長的很像的女子。”
韋幼青知道他這是不信,以爲自己在騙他母親,故而頑笑道:“好啊,你可以娶她做夫人。”
華聖澤亦笑道:“那可就太好了,像我母親一樣美麗的女人,我打出娘胎還沒有見過呢。”
華夫人見兒子這麽開心,亦是心中寬慰,對韋幼青笑道:“看你們這麽好,我就放心了,聖澤認識你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也沒有見他這樣記挂過誰。”
華聖澤得意的笑道:“母親還不是一樣?我的朋友來之前,母親還不是整天一臉冰霜?母親總嫌棄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我早就說過,我怎麽會沒有朋友?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我的朋友,當然一定也是最好的!”
韋幼青再次被華聖澤感動,他掩飾的笑道:“你這麽誇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犯錯誤了。”
韋幼青抱着那條白狐皮圍脖,這是自己前世的肉身所制。不知道華夫人爲什麽會一直帶在身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把它帶出華府,才能不顯得那麽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