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笑道:“這裏隻是我們這些下人住的屋子,前面才是主子們休息的地方,公子要不要奴婢引路?”
韋幼青興緻盎然的笑道:“好啊,你帶路,我們過去看看。”
這排屋舍的中央,是一個圓形花門,韋幼青随着小侍女穿過這道花門,裏面有一條窄窄的過道,一溜三間屋子排開,兩邊的屋子開有窗戶,因現下沒有人住,都緊閉着。中間的屋子,除了窗戶,還有一個極小的門。
進了門才知道這個小門是三間屋子的後門,繞過一張紫檀素屏,是一間寬大的堂屋。正面挂了一幅王羲之的字,下面擺了一張紫檀大炕,炕上一幾,幾上放着香爐,袅袅青煙從香爐裏向四下裏飄散,淡淡的梨花香氣四溢。
“這裏沒有人住,也要點香嗎?”
“是的,這是時先生吩咐的。”
韋幼青嗅了嗅,“這是梨花香嗎?四季都要點這種香?義父喜歡這種香?我卻是不知。”
“公子說的是,這正是梨花香。每年梨花開放時,時先生都會到半山山莊來,把梨林裏的梨花采摘一些做成香餅,像這樣的小香爐,用不了多少的。公子覺得香,隻是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罷了。”
韋幼青點點頭,心裏有一絲怅然,爲義父覺得心痛。他沒有再說什麽,順着一側的門,分别進入兩邊的暖閣。兩個暖閣皆用屏風隔開内外兩間,内設床帳,外設書房,兩個暖閣擺設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東暖閣屏風是梅蘭竹菊,西暖閣屏風是花開富貴。
“平時都是何人住在這東西暖閣?”
“從奴婢到這裏來開始,這兩間屋子就沒有住過人。”
“義父回來也不住嗎?”
“時先生住在梨林木屋。”
韋幼青聽了,輕輕歎息一聲。他無法明了時文兒,得不到的女人,忘了就是,何苦這樣苦着自己?莫非就像靈兒所言,“心裏有人,總歸是滿的”?
韋幼青心裏一動,若是自己昨日是爲了這句話才被靈兒的琴聲攝住心神,難道自己将來也與義父一樣,碰到心愛的女人,也會這樣苦自己?
韋幼青急忙甩了甩頭,自己将來遇到事,要怎麽做難道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嗎?
韋幼青從大門裏走出堂屋,外面繁花似錦,假山亭台,曲徑通幽。韋幼青順着曲折迂回的小路走下半山,順着石子路往北,來到萬泉山下的梨林。
梨樹上已經挂果了,随風送來梨子的清香。韋幼青信步走進梨林,對身後的阿賓說:“有成熟的梨子嗎?摘一個嘗嘗。”
阿賓正有此意,他四下裏張望了張望,認準一棵,飛快的爬上樹去。珍珠島上的半大小子,爬樹如履平地,很快阿賓爬到樹梢,摘了上面成熟的梨子往下扔。
一個園丁模樣的人跑了過來,不知樹上何人,剛要呵斥,看見樹下的韋幼青,連忙換了一副笑臉:“韋公子,這裏的梨子時先生不許摘。”
韋幼青不搭理他,用手帕擦拭幹淨梨子,“咔嚓”一聲咬下一大口來。阿賓見韋幼青不搭理那園丁,繼續摘了梨子往下扔,直到把這棵樹上成熟的梨子摘光才跳下樹來。
韋幼青把用衣服下擺兜住的梨子丟到阿賓的懷裏,阿賓也學着韋幼青的樣子,用衣擺兜着梨子邊走邊吃。
那園丁見狀心裏氣惱,見韋幼青依然手搭涼棚往樹上瞧,說道:“兩位公子吃這些就行了,若是摘的多了,時先生回來會看出來的。”
韋幼青嗤之以鼻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本來沒有打算繼續摘梨子,卻因讨厭這園丁聒噪,看準一棵樹,飛身竄了上去,動作幹淨利索,樹上連樹葉都紋絲不動。阿賓在樹下咬着梨子連連叫好:“好!小酋長,你這手功夫得教給我!”
“沒問題!”韋幼青哈哈大笑着答應,“得拜師才行。”
阿賓聽了,真的跪下磕了個頭,連呼“師父”,韋幼青笑道:“起來吧!”又扔下幾個梨子來:“接着!師父賞你的!”
阿賓一隻手裏拿着一個梨子在啃,另一隻手兜着衣服下擺,又從地下剛剛站起,冷不丁的韋幼青幾個梨子一并砸來,慌亂中不知如何去接,兩隻手一松,反而撒了一地。
園丁見他們二人連吃帶拿也就罷了,如今更是拿着梨子砸人玩,氣的臉都紫了,他怒道:“你們兩個做什麽?時先生不許摘梨林裏的梨子,你們吃幾個也就罷了,還這般糟蹋!”
阿賓辯解道:“老頭兒,你不要瞎說好不好?這梨子熟了,我們吃幾個,就算是時先生在這裏,也不會像你這樣啰嗦。再說我們哪裏有糟蹋?”
園丁指着一地的梨子,怒道:“這扔的滿地都是,還說不是糟蹋!”
阿賓還要再說什麽,韋幼青已經跳下樹來,劈臉就給了園丁一個耳光,園丁沒有想到他會打人,被一巴掌打得趴在地上。
這一巴掌打出去,不僅僅是阿賓,連韋幼青自己都愣住了,他剛才被樹下二人的争執吵得心煩意亂,跳下樹來,本意是要爲二人調停,不想竟然動了手。
韋幼青明白這是被陳先生說中了,看來冰崖之行刻不容緩,其他的事,都要靠後了。别的事也就罷了,有些可以緩一緩,有些可以讓别人去做,唯有尋找阿桃一事,隻怕這趟洛陽之行要落空了。
那園丁挨了一耳光後不敢再說話。他本是扯着時文兒的大旗,不許這裏的人摘梨子,好自己偷偷運一些出去賣。時文兒雖然知道這樣的事發生卻并不想關心,反正他種梨子就是爲了看它們自生自滅,亦如他心裏那份牽念。
韋幼青是生意人,亦深窺其中奧妙,本也懶得理這些事,如今見園丁挨了打卻畏縮起來,心裏不喜,存心想把他攆走,換成自己的人,故而借着剛才打人一事發作道:“小爺的果林,小爺吃幾個,要你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