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本來隻是想以此來與面前這位陳大夫搭話,順便試試他的醫術如何。不想對方一搭脈,就診出了自己的症結所在。他的心思一動,不露聲色的點點頭道:“正是,在下心火旺。先生可有什麽良方?”
陳先生搖搖頭道:“尋常方子是沒有用的。不過,老朽知道西邊極寒之地,有克制心火的辦法。”
韋幼青心裏又是“咯噔”一跳,陳先生所說之地,正是三鬼修行的冰崖。三鬼不止一次提到要帶他回冰崖修煉,可因着韋幼青事情太多,且他對苦寒的冰崖,心裏多少有些反感,故而一直沒有成行。他問道:“陳先生去過那裏?”
陳先生又搖了搖頭,歎息道:“沒有,隻是聽家父提到過。家父說那裏是一個半神半人的洞天仙境,可惜無緣一見。老朽,”他說到這裏,遺憾的搖了搖頭,“隻怕此生也無緣了。”
“幼青也聽人提到過那裏,可那裏不是一個苦寒之地嗎?”
“呵呵,”陳先生笑了起來,“苦不苦,全在内心,你沒有去過,怎知别人口中的苦,不是你的樂呢?”
韋幼青聽到此話,心悅誠服的點頭:“先生所言甚是。”
“幼青!幼青!”“韋哥哥!韋哥哥!”
這兩聲呼喊讓韋幼青臉上露出笑意,是嶽甯遠與李婧寶找來了。韋幼青循聲望去,隻見這二人面露焦急之色,正在四處找尋張望。
“我在這裏!”
聽到韋幼青的聲音,二人往這邊跑來。嶽甯遠對陳先生躬身行禮道:“陳先生!”
陳先生坐直身子,躬了躬身算作回答。嶽甯遠又對韋幼青笑道:“你怎的跑到這裏來了?寬姐急得不得了,她說你魔怔了。”
韋幼青笑着站起身來,說道:“寬姐總是這樣了,我這兩天心火旺,來找陳先生看看。”
“心火旺?”嶽甯遠凝神察看韋幼青,嗫喻的笑剛要發出,就聽見陳先生說:“少年人,趁着這幾日冰崖能上得去,去看看吧,你的心火不是尋常小事,日子久了,會性情變得暴虐,不是好事。”
韋幼青深深一揖道:“是,多謝先生。”
三人往回走,嶽甯遠邊走邊疑慮的看着韋幼青,李婧寶不斷回頭看那位繼續躺在竹椅上搖蒲扇的人,也擔心的問:“韋哥哥,什麽冰崖?你有什麽心火?”她又轉頭問嶽甯遠,“那位先生是做什麽的?他說的準不準?”
嶽甯遠搖頭道:“準不準我也不好說,不過這位陳先生,可是陳之謙之子,從小跟着父親學醫,因他一直在江湖上行醫,遍訪醫道名家,醫術比起其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韋幼青點了點頭,不好把狐族的事說與二人,隻能含糊其辭的說自己身上的确有胎裏帶來的火毒,要到冰崖苦寒之地才有辦法解開。
“這需要多久?”嶽甯遠問。
“不知道,”韋幼青無奈的搖頭歎息,自言自語道,“有空閑時我是一定要去了。”這句話一說出來,他醒覺自己“有空閑”時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韋幼青晃了晃腦袋,把煩心事先搖到身後去。剛才見陳先生醫術竟然如此高明,韋幼青心裏有了一個好主意。
“甯遠哥,陳先生這麽高的醫術,卻在這密林裏住着,隻給莊丁們看看病,是不是大材小用?”
“你想讓他做什麽?”
“姑姑在廣州有一個醫館,懸壺濟世,爲王府赢得了許多贊譽。我想在袁州爲姑姑開一個分号,你覺得如何?除了陳先生,我手裏還有些秘方,如今江南盜賊蜂起,時役頗多,開醫館有好名聲,而且穩賺不賠。”
李婧寶聽說韋幼青要以母親的名義開醫館,高興的連連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哥哥要在這裏開濟世堂嗎?也算我一份。”
嶽甯遠卻搖頭道:“幼青,你的想法是好的,隻是若你要請陳先生出山的話,要與陳先生自己商議。當年陳先生是避禍來到無朋山莊……”
“避禍?”這樣的話韋幼青是第二次聽到了,他小聲問道,“莫非陳太醫的死,真的不是好死?”
嶽甯遠環顧四周,正是太陽偏西的時候,正午留下的溽熱之氣略略減輕了,這林子裏更是陰涼舒适,到處都是鳥兒啼叫的聲音,反而顯得更加幽靜。
太醫不得好死,必定事關皇家,李婧寶聽了,也睜大眼睛注意聽着。嶽甯遠見四下無人,這才悄聲說道:“這件事陳先生倒是說起過,隻是他一直不在宮裏當差,事情經過他知道的也不多。好像牽涉到當今皇帝的隐疾,可皇帝究竟有何隐疾,他也不知道……”
“隐疾?”韋幼青默然不語,皇帝的隐疾,多半與皇帝膝下空虛有關,事關國運,殺太醫滅口不無可能。雖然陳先生不知道皇帝的隐疾,可這件事卻是不好分辨。如果真是這樣,陳先生非要藏起來,卻是無法強人所難的事情。
“哥哥,你問問陳先生吧,”李婧寶說,“我常聽爹爹說,當今皇帝,是最仁慈的人,這麽多年秘密沒有透露出來,皇帝陛下應該也相信陳先生并不知情。再說陳先生可以化名啊,總比藏着躲着要舒心的多。”
韋幼青聽了,大爲贊賞的一拍李婧寶的肩膀,高興的說:“婧寶妹妹!好見識!男人大丈夫,藏着躲着算什麽本事?更何況咱們開的是允王妃的濟世堂,陳先生隻要不用本名,我倒要看看,誰敢公然打允王府的臉!”
韋幼青說話聲音極大,嶽甯遠見他說話時眼睛瞥向自己的背後,疑惑的要回頭看時,韋幼青卻說:“莫要回頭!他在後面。”
嶽甯遠明白了韋幼青的用意,故意又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陳先生半生行走江湖,什麽風雨沒有見過?他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