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疑惑的問:“他們認識我?這是哪一夥水匪?”
“這是楚江上最大的江匪,名叫沙鲵幫,他們指名要見韋公子。”
韋幼青點點頭道:“讓他們首領上船來。”
船工老大見韋幼青神色兀定,點點頭,回身對前面的船隊又是一番蟲嘶蛙鳴。
對面船上,一個矯健的身影騰空而起,穩穩的落在韋幼青的船頭。此人一身黑色勁裝打扮,戴着黑色面具,頭發亦包裹在黑色包頭巾之下。
韋幼青覺得此人身影很熟悉,隻是暗夜裏不敢相認。他抱拳道:“在下韋幼青,久聞沙鲵幫大名,貴幫徐幫主,是在下的世叔。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韋幼青的這番話并不是虛言。沙鲵幫的幫主,正是化名徐魏山的許巍然。
船頭那人“呵呵”笑起來,韋幼青一聽這幾聲笑,當即知道此人是誰,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若不是這麽多人在側,他都想跳起來去抱抱面前的黑衣人了。
隻是韋幼青見他把自己包裹的這麽嚴實,必定是想隐瞞身份,故而掩飾住激動的心情,等待着此人說話。
“徐幫主請韋公子到寨中一叙。”那人平靜的說。
他一開口說話,韋幼青更是對此人身份确定無疑,他回頭對宛瑜道:“我去去就回。”宛瑜心中驚疑不定,還未開口,韋幼青已經與來人一起飛身跳下小船。
小船上的沙鲵幫衆俱都與來人穿同樣的黑衣黑面具,即便如此,隻因韋幼青對來人太熟悉了,雖然此人很快混迹于一群幫衆之中,韋幼青依然能認出這個熟悉的身影。
一艘船很快空了出來,韋幼青随那人又躍上空船,那人親自劃船,小船順流而下,漸漸的偏離了主河道,順着九曲十八彎的支流七扭八拐,黑夜裏也不知道到了何處。
河道越來越窄,有幾處隻容他們這一艘小船通過。韋幼青見那人操船甚是熟撚,笑道:“繹心叔,想不到你還有這般絕技。”
繹心并不奇怪韋幼青叫出自己名字,把手裏的槳扔到韋幼青懷裏,笑道:“在水鄉混,不會劃船怎麽能行?既然你認出了我,不好意思讓我劃船渡你吧!”
韋幼青好脾氣的接過船槳,看了看眼前枝枝杈杈般的河道,爲難的問道:“繹心叔,這道路要怎麽走?”
“不用走了,你隻管控住船,你許二叔自會來會你。”
“不帶我去寨子?”韋幼青有些不悅,“不是吧!連我也防?”
“防你做什麽?”冷不丁的,一個聲若洪鍾的聲音不知從何出傳來,笑罵道,“這小心眼兒!九曲十八彎的比這河道枝枝杈杈還多!”
韋幼青連忙循聲去找,一艘黑色的畫舫木船,不知從何處鑽出,已經到了自己的小船跟前。
一個頭戴青色幞頭,身穿青色披風的高大男子,夜風吹起他身上的披風,在他的身上腿上交纏着。他的身軀卻巍然不動,如一座山一般站在船頭。
夜色裏常人很難辨别此人的神情,甚至連他的青色身影都似乎被隐藏起來。韋幼青卻看出他眉宇間的親熱,急忙上前見禮:“二叔!”
許巍然伸出手來,把韋幼青接上船,二人一起走進船艙。繹心雖然也上了船,卻站在外面,警惕的看着四周。黑夜靜悄悄的,隻有船尾傳來輕輕的劃水聲。
“掌船的兄弟是自己人,咱們可以放心說話。”
韋幼青見許巍然如此鄭重其事,不由得心中一凜,問道:“二叔接幼青來,可是有很要緊的事要說?”
許巍然道:“幼青,李承宇已經打到了楚江邊上,潭州不過指日可下。這江上大大小小的水匪,該有着落了。”
韋幼青聽了,不由得豎起耳朵,點點頭道:“二叔不是早就說過要投辰王哥哥嗎?”
許巍然卻搖搖頭說:“不,我要是想投奔李家,何須等到現在?不僅僅是我,我們三兄弟,還有你即将要去見的嶽莊主,都是如此。”許巍然最後鄭重的補上一句,“我們不投奔李家。”
“不投奔李家?”韋幼青的心裏一緊,許巍然不說“不投奔李承宇”,而是說“不投奔李家”,意思已經呼之欲出。
韋幼青擡起頭來,正對上許巍然犀利灼熱的目光,似能穿透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處。
“是,不投奔李家。”許巍然鄭重的重複了一句,“我們有自己的主子,他在珍珠島。少主,我們永遠是朱家臣子。”
“珍珠島?二叔是說爹爹?”韋幼青心裏糾結不已。他沉默片刻,小聲問了一句,“二叔想讓幼青做什麽?二叔也知道,朱家沒有起事的資本。義父也不贊成打仗。”
許巍然點點頭道:“少主不用擔心,咱們雖然一心恢複朱家王朝,卻決不會把主公逼上絕路。少主如今跟着李承宇,我們就幫李承宇,如果跟着趙家,我們就幫趙家。”
“跟着趙家?”韋幼青搖了搖頭,“不可能,如今亂世,女主不可能成事的。别人不說,若真的是女主當政,隻怕嶺南和楚地,就不會善罷甘休。”
許巍然深以爲然,他不明白爲什麽時文兒一定要自己來問韋幼青的主意。“好,二叔與你意見相同。不過,名爲投李承宇,實際上該怎麽做,少主心裏得明白。不要小看了我們這幾支水匪。”
“二叔說哪裏話?誰不知道如今楚江的形勢?二叔有把握說服那幾支水匪來降嗎?”
“降是不降的,我們隻能說自己投靠誰。”許巍然道,“降了,就有可能會被人吞掉。橫豎我們在江湖上逍遙慣了,如無朋山莊,各地蕃鎮,哪個都要給幾分薄面。降了,做個勞什子官,看那幫沙陀人臉色?這江面上沒人願意。”
韋幼青點點頭道:“二叔,我明白了。”
韋幼青心裏泛起一層隐憂,不知道嶽甯遠心裏是不是與許巍然同樣的想法。若是他想與李婧寶成親,繼續做水匪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