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韋幼青察覺到,水路上的蘆葦蕩多了許多,太湖真的成了九曲十八彎。臨近水寨時,更是從茂密枯黃的蘆葦蕩裏,傳來刀光劍影的寒意。
韋幼青悄聲對胡靈均道:“胡先生,太湖水寨,多了不少人啊。”
胡靈均亦悄聲冷笑道:“是啊!李承宇爲了一己之私,要餓死潭州全城百姓,這一條水道,他哪裏會放過?”
“潭州已經休戰了。”
“釣名沽譽罷了。”
韋幼青見話不投機,閉嘴不言。
遠處灰蒙蒙的濃霧裏,無朋山莊已遙遙在望。嶽無朋與嶽甯遠父子領着一衆莊丁迎候在碼頭。
所有人上岸,韋幼青轉身來扶李婧寶,卻見她扶着水狸的手,臉蛋兒馬上就要貼在水狸的臉上,一臉嬌嗔的從踏闆上往岸邊走。水狸的臉羞澀的紅彤彤的,想躲開又舍不得躲開,拘謹的扶着李婧寶。
韋幼青覺得不妥,可又不好把話說的太直白。他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婧寶,你小心走路,小心不要掉進水裏。”
誰知話音未落,仿佛爲了證明他的話是對的,李婧寶腳下一滑,拉拽着水狸掉進湖裏。
河邊長大的水狸水性不錯,他探出頭來,急切的去尋找李婧寶。誰知遍尋不見,心中不由惶急,沖着岸上的人大叫:“快些下來救郡主!”
韋幼青知道這是李婧寶不懷好意,雖然她是女孩兒,可自小上牆爬樹,下河摸魚,無人敢管,怎麽可能好好的在太湖岸邊失去了蹤影?
果然,水狸突然驚恐的大叫一聲,迅速向水底沉去。嶽甯遠見客人還未上岸就接連出事,不及細想,脫下外衣跳下湖去救人。
韋幼青也跟随嶽甯遠一起跳下,卻驚愕的發現水狸和李婧寶腳都被水草纏住,動彈不得。
嶽甯遠幫李婧寶割斷水草,抱上岸來。韋幼青查看了捆住水狸的水草,分明是有人故意把水草纏在水狸的腳上的。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麽人所爲,可想想婧寶的遭遇,韋幼青輕聲歎息,除了佯裝不知,他想不出什麽其他的應對辦法。
韋幼青帶水狸上岸以後,見李婧寶已經沒事了,隻是渾身水淋淋的,凍的直打哆嗦。韋幼青暗自搖頭,把氣撒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又是何苦?自己還不是有的罪受。
嶽甯遠安排衆人去換過衣服,路上,韋幼青悄悄的把自己一行人想去潭州之事告訴嶽甯遠,同時要把妹妹婧寶托付給嶽甯遠照顧。
他歉意的說:“甯遠哥,我知道婧寶不好伺候,橫豎我們幾天就回……”
嶽甯遠卻笑道:“怎麽會呢?郡主人很好啊,她隻是和那小跟班逗趣而已。若是真的想害死他,何苦費這麽大的周折?還要一起落水。”
韋幼青和宛瑜在夜晚由嶽甯遠護衛,悄悄的潛入潭州城。潭州城以水路交通爲主,家家戶戶門前都停有或大或小的船隻,韋幼青和宛瑜進入潭州,一路上都有水寨的人保護,原來太湖八十一寨,竟有一半位于楚國境内。
“甯遠哥,下遊水寨裏藏有王爺的水軍是嗎?不知上遊水寨的寨主們是心屬于誰?”
嶽甯遠看了一眼韋幼青,道:“太湖水寨的寨主們,不替任何人賣命,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除了至親至愛,沒有什麽人值得頂禮膜拜。”
韋幼青明了的點了點頭,笑道:“甯遠哥送幼青這一趟,卻不肯說價錢,幼青自動把自己歸爲甯遠哥的至親裏面了。”
嶽甯遠“呵呵”笑起來,擂了韋幼青一拳道:“幼青,還記得小時候嗎?你對我說,你别怕,我幫你。我直到今天,還記得你那時的模樣。”
韋幼青也笑起來,卻突然想起一事:“我記得那時候好像不像現在這麽冷吧,青青的娘,忌日已經過了吧。”
嶽甯遠點點頭道:“是的,不過胡先生很早就說要帶小妹回來祭拜姨娘,總是被事情牽絆住了,現在才到。”
“青青每年都要回來祭拜她娘嗎?”
“也不是,隔兩三年來一次。”嶽甯遠回頭看着韋幼青,“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韋幼青掩飾的笑道,“那個阿桃,甯遠哥以前見過嗎?”
嶽甯遠搖搖頭說:“她是第一次來。”
韋幼青點點頭,不再言語。
水道直接通進潭州城,沿途遇到零落的楚國巡邏士兵,見是無朋山莊的船,俱都站在岸邊,低聲的打着招呼。
嶽甯遠也不答話,招呼船上莊丁卸下幾袋米糧分給士兵,士兵心滿意足的扛着糧食,放無朋山莊的船隻過去。
“他們不盤查進入楚國的人?”
“現在除了潭州本地人,誰會跑到潭州來?無朋山莊這是在做生意。這條水道,也不是随便什麽人就能找到的。你不要試,小心性命。”
韋幼青笑道:“是,我不試就是。隻是我辦完事,要怎麽回去?”
嶽甯遠沒有答話,待船隻行至一個小莊園前,嶽甯遠帶二人上了岸,至小莊園前敲了敲門,裏面出來一個中年男子,三人進了院子,嶽甯遠對韋幼青道:“這是甯叔,你辦完了事,他會送你回去。萬不可自己走水道。”
韋幼青點點頭,眼看着嶽甯遠離開,甯叔帶着二人往院内走,邊走邊說:“二位小哥今晚先歇下,要去哪裏明天小老兒去打聽。”
這男子看起來最多不過四十歲,卻自稱“小老兒”,韋幼青不禁有些忍俊不禁。笑道:“老叔今年高壽?”
甯叔道:“不敢,小老兒今年九十九歲。”
韋幼青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輕狂。
這莊園建在一個小山坡上,一路拾階而上,左右兩邊是小小的梯田,微風吹來,吹來泥土的芳香和牛糞獨特的臭味。偶爾傳來老牛“哞哞”的叫聲。
地勢平坦之後,是一個高門樓子,進了高門樓,才是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