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一行人走向通往潭州的西門,如今潭州的四門隻有袁州方向能走得通,是以韋幼青要去潭州,必須繞到袁州。還有一條道可以進入潭州,那就是被無朋山莊控制的太湖水寨。
來到西門,才發現這裏的盤查是分進出的,寬進嚴出。潭州那邊的人想進來,隻略加檢查即可,進入袁州的潭州人想回去,是不允許帶任何貨物的。有夾帶者,貨物沒收,還有科以高額的罰款。準許潭州人在袁州城内買賣房屋居住做生意,買田置地。
韋幼青見出城的人排起一排長龍,又時近晌午,衆人都覺得腹中饑餓,韋幼青便帶着李婧寶、宛瑜和韋榕,就近走進一家酒樓,上了二樓,看着樓下排起的隊伍,韋幼青道:“章公這是想把潭州人慢慢的都遷到袁州來呀。”
宛瑜則環顧這間酒樓,二樓是一個中空結構,樓下搭有戲台,戲台上正唱着一出武戲,仔細聽聽,是則天皇帝封禅泰山的故事。李婧寶趴在欄杆上,呆呆的聽着,似乎看入了迷。
一出戲唱完,戲子們手端托盤走下舞台,挨桌收取觀衆的賞錢。這是雜耍戲的規矩,觀衆們賞多賞少全憑心意,就算是碰到不賞的觀衆,雜耍戲戲子是靠着演戲吃飯的人,自然也能把自己的笑臉一直挂在臉上,不會把局面弄僵。
李婧寶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準确的扔進那戲子的托盤裏。這戲子是扮演則天皇帝的面首張易之的,人物極其的風流俊俏。正巧笑嫣然的對着諸客大抛媚眼,猛地見金簪子入盤,發出“當啷”一聲響,以爲是誰拿自己開玩笑,擡頭看時,正對上李婧寶嬌俏的笑顔。
那戲子急忙躬身行禮,口中謝道:“多謝這位娘子厚賞。”
“上來唱一段,本姑娘另有厚賞!”
“婧寶!”韋幼青不悅的制止,雖然江南風氣開化,可這裏是酒樓,人來人往,若是被人認出,豈不是有損閨譽?
可一想到閨譽,韋幼青卻沉默了,李婧寶心情必定是煩悶的,又不好對人言明,叫個小戲上來唱戲,在女子能當兵的江南,應該也不算是出格的事。
果然,小戲把托盤交給同伴,很自然的跑上樓來,對李婧寶又拜了一拜,問道:“不知娘子要聽什麽戲?”
“你會唱什麽?隻管唱來。唱的好了,本姑娘賞你酒喝。”
“小可不喝酒,其他的,随姑娘的賞吧。”
韋幼青在旁卻暗道不好,那小戲怎麽看都像四妖裏的那個狐狸精,李婧寶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掩飾着什麽。
韋幼青道:“别讓他唱了,快些吃些東西咱們要出城了。”說完,掏出一個小金餅子,遞給那戲子,揮揮手讓他自去。
誰知小戲卻不肯無功受祿,他不接韋幼青的金餅子,兩眼不停的瞟着李婧寶,遲疑的問道:“不知娘子還要小可唱嗎?小可是唱戲的,不好不唱戲就拿客人的賞。”
李婧寶笑道:“哥哥,就算你不聽,這滿酒樓的人卻是要聽的。再說城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就算吃完東西,哪裏就出得去了?”她不待韋幼青吭聲,對那戲子道,“你唱吧!唱個熱鬧一點的。唱好了,這小郎有重賞。”
戲子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激昂豪邁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随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将腰下劍,直爲斬樓蘭。”
一曲唱完,樓上樓下一片鼓掌叫好聲。韋幼青也甚是喜歡,掏出一摞五個金币,遞給那戲子。
戲子謙辭道:“大郎賞得多些了。原是姑娘說的,賞一口酒喝的。隻是小可怕倒了嗓子不敢喝,随便什麽的意思到了就是了。”
李婧寶不悅的說:“一杯酒而已,你怕倒了嗓子,大郎給你金子,你又嫌多了,怎的這般聒噪?你到底要怎樣啊?”
李婧寶說到最後,掩飾不住臉上的厭棄,那小戲吓得愣怔在那裏,不知道怎麽得罪了這姑娘。
韋幼青把金餅子遞到小戲的手裏,笑道:“你不用驚慌,我家妹子不是沖你……”說到這裏,又暗叫不好,不是沖這小戲,又是沖誰?若是讓李婧寶知道他知道了自己的難言之隐,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
韋幼青連忙補救,他指了指樓下排開的長龍,歎息道:“原是沖着這長龍,我們又不是去潭州城,卻也被阻在這裏。”
那小戲得了韋幼青那麽多錢,正思報答,聽了韋幼青的抱怨,急忙問道:“不知大郎要去哪裏?小可說不定能幫得上忙。”
韋幼青心裏一喜,想着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戲班子天天在此地唱戲,說不定認識個守城軍官什麽的,故而問道:“怎麽,你認識此地軍官?”
小戲搖頭苦笑道:“哪裏,這袁州城的守門軍官,向來眼高過頂,哪裏肯與我們這些人結交?是敝班的東家,”他說到這裏,趴近韋幼青,“與太湖上的無朋山莊素有來往,若是價錢到了,從水路去潭州各處,比陸路更是近便快捷,小可是看大郎不是個差錢的,若信得過小可,小可可以幫大郎問問。”
韋幼青聽了,不由一樂。自己隻是無心一說,這小哥卻當真了。太湖無朋山莊,是自己把兄弟嶽甯遠的寨子,哪裏用得着這小戲拐彎抹角的找關系?
隻因去潭州是爲了救袁因時的兒子,韋幼青不想驚動太多人,這無朋山莊莊主是爹爹的師兄,難免消息會被爹爹知道。到時候爹爹隻怕會埋怨自己。
李婧寶在旁邊撇撇嘴,冷笑一聲道:“真有意思,你們班主的東家,你一個小唱戲的,能支使得動?”
“小可當然支使不動,隻是敝東家與嶽莊主都是四海的人,小可看大郎與娘子都非凡俗之輩,一定肯幫列位的忙,小可隻是代爲傳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