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聽着李承宇話裏有話,細想他剛才所言,道:“王爺的意思是說,這些契丹人是被人利用了。”
李承宇輕輕的一笑道:“是啊,皇帝陛下連着兩年免除嶺南稅賦,有人不願意了。引着這些北方土帽來鬧一場,好借着這個由頭給嶺南要錢。”
韋幼青憤怒的說:“爲了個人利益出賣國家,引狼入室,這是要成爲千古罪人嗎?王爺可知是何人所做?”
李承宇搖頭歎息:“還能有誰?趙家怕我一家獨大,不想看着我拿下楚地。其實何止是趙家?周圍這些蕃鎮,還不是一樣的小九九?”
韋幼青哂笑道:“楚地?好像除了潭州和西邊的夷人地界,楚地已經被王爺拿下了吧?袁州在章将軍手裏,潭州已經是孤城一座,咱們隻管着把他圍得死死的,把馬既長餓死在潭州城!”
李承宇睨了他一眼,見時文兒一直一言不發,笑道:“舅舅覺得幼青此言可行嗎?”
時文兒亦斜睨了韋幼青一眼,回答李承宇道:“潭州城裏商賈衆多,存糧也不少。就算存糧不多,真這麽圍困,隻怕最後餓死的才是馬既長。到那時潭州可就成了餓殍遍地的人間地獄。真要如此,隻怕王爺要惡名遠揚了。”
李承宇點點頭,又問:“舅舅有什麽好辦法嗎?”
時文兒看了一眼受了打擊的韋幼青,安慰道:“幼青方才說的也不無道理,如今楚地全境,隻差一個潭州了,四面都被咱們圍着,他馬既長能玩出什麽花樣來?不是有人不想讓我們拿下楚國全境嗎?他們賣國,咱們爲了與契丹的戰事,主動終止與楚地的戰争,支援北地戰場。這樣,王爺的憂國奉公與某些人的卑鄙無恥,可就高下立判了。”
李承宇拂掌笑道:“好,還是舅舅高明。”
李承宇給李嶽華寫信,請李嶽華上表請求楚地原地休戰。嶺南願從明年開始恢複向朝廷繳納賦稅,支援北地對抗契丹。
朝廷的回複很快就到了,李承宇的軍隊原地休戰,準李承宇在道州建辰王府。皇帝的旨意中特别表彰了嶺南顧全大局的做法,再一次賜下禦酒,請李承宇“陪朕兄弟共飲一杯”。
和李承嗣兄弟共飲一杯隻怕是不太可能,和韋幼青倒是可以“兄弟共飲一杯”,李承宇命人置酒備菜,邀約韋幼青到江邊小亭,兄弟二人說說知心話。
看着遠處的波光粼粼,二人轉眼之間酒至半酣,李承宇對韋幼青笑道,“幼青,哥哥準備在道州建王府,你可願意入王府爲官?”
韋幼青心下猶豫不決,他不願總待在辰王府,故而笑道:“哥哥,幼青本就是辰王府知事啊。隻是哥哥也知道幼青本性,最是閑散慣了的,如果天天待在府裏,哥哥隻怕看了也會堵心,不如給幼青一些外放的差事可好?”
“怎麽,躲着哥哥?”李承宇酒量并不大,與韋幼青這樣單獨一起喝酒也是第一次,不知不覺間有些醉了,“哥哥說過了,不會讓你爲難,你放心就是。我們隻是兄弟,我想讓你在我身邊陪着我,就像小時候一樣。”
韋幼青走出亭子,吩咐人做了醒酒湯送來。他拿走桌子上的酒杯,對李承宇說:“哥哥,幼青明白。咱們兄弟二人,一起長大,互相取暖。我怎麽會不明白哥哥?幼青不是躲着哥哥,是幼青想到處見識見識,隻有見多識廣,才能幫哥哥做事啊。”
“非得做事嗎?”
韋幼青第一次聽李承宇說出這樣的話,遠遠的看見侍仆送醒酒湯過來,急忙站起身來迎出亭外,接過湯自己試了一口,用湯匙喂李承宇喝下。
“你不要替我試湯,難道你以爲我能看着你死嗎?那不如我自己死了算了。”
韋幼青聽着李承宇的喃喃自語,卻沒有往心裏去。他試湯是因爲自己有避毒手镯,這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可這些事解釋起來很麻煩,且牽涉到吳孔陽。故而韋幼青沒有解釋,看着李承宇把湯喝掉,趴在石桌子上睡着了。
隻一盞茶的功夫,李承宇從睡夢中醒來,恢複了他一貫的神采奕奕。他見韋幼青站在亭子外面,看着江水緩慢的向東流去。
李承宇走到韋幼青的身邊,陪着他一起看江面風光,“呵呵”笑着說:“如今是冬天,江水淺,等着夏天你再來,看洪水滔天,那才是壯觀。”他想起兩人剛才的話題,接着說,“章将軍可是來信發過很多次牢騷了,怪你不守信用,到現在也不去袁州。你去袁州吧,江南的情形與嶺南不一樣,你去見識見識。”
韋幼青道:“幼青原是要去的,隻是被家裏事牽絆住了,哥哥幫幼青解釋一下可好?”
李承宇奇道:“解釋?難道你還有什麽事嗎?自己趕去袁州不就行了?”
韋幼青心裏是要去潭州查訪那個妖孽,幫袁因時救出他的兒子,可這話不能對李承宇講,故而他含混的笑道:“哥哥說的是,幼青是要趕去袁州,隻是幼青到袁州後想先喬裝改扮了去一趟潭州,估計要耽擱些時日。等潭州的事辦完了,再去找袁公報到。”
“去潭州做什麽?”李承宇擔憂的說,“你不用去查訪那些妖孽,更不要想着去救吉阿水。他的蟻毒解不了的,當年青木君試過。他必須死,不然隻要他活着,還會有其他人利用他圖謀不軌。”
“我不救他就是,如果有可能,我想試試用見血封喉送他好好上路,他這樣活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韋幼青沉重的說完這些話,李承宇看着他沉默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說:“幼青,哥哥當初無意間救下他,是真的想要救他的。隻是,他已經沒救了。還有惜間姑娘的兄弟,是因爲被這野人傷了才中的蟻毒。幼青,你信哥哥不是殘忍狠毒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