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說明他很生氣,或者是很焦躁。若是往常,韋幼青會給他一碗刨冰。可現在不行,會打草驚蛇,讓那個暗中想操縱他的人發現異常。
韋幼青閃身進了吉阿水對面的一間空牢房,躲在屋角的暗影裏。過了一會子,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韋幼青從腳步聲推斷出是獄卒來送飯了。
那獄卒走到吉阿水的牢房門口,韋幼青聽到吉阿水發出焦躁不安的嘶吼聲。他暗自心驚,吉阿水自從被關進地牢,一直脾氣都是非常好的,極少這樣發脾氣,如今卻不知道爲了什麽生氣了。
獄卒顯然也吓了一跳,可面對野人的尖牙利齒卻不敢吭聲,他不由自主的往韋幼青這邊的牢房後退了幾步,三下兩下的胡亂給吉阿水盛好了飯,哆哆嗦嗦的通過栅欄往吉阿水的牢房裏送。
這時,韋幼青聽到了若有似無的笛聲。他頓時覺得似有無數的螞蟻在自己的背上亂爬——這是驅動飛蟻的笛聲。
韋幼青的心一沉,剛要出言提示獄卒快跑,又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吹笛之人正在暗處,隻要自己一動,今晚就會功虧一篑。
對面吉阿水更加的焦躁不安,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吓到了獄卒,那獄卒“啊”的大叫一聲,來不及收拾自己帶來的桶啊勺啊什麽的,拔腿就往樓梯口跑。
一個白色的虛影影影綽綽的順着樓梯飄下來,在這黑洞洞的地牢裏忽隐忽現。笛聲嗚咽,如泣如訴。
吉阿水大聲嚎啕起來,哭聲凄厲。突然,他伸出手來,抓住牢門上的鐵鎖,用力一拽,隻聽“啪”的一聲,竟将這大鐵鎖生生的拽斷。
獄卒邊跑邊回頭驚駭的看着吉阿水,單單這野人一嘴獠牙,嚎叫着向他撲來就已經非常驚梀,更不要說一回頭正撞上一個影影綽綽的白影子飄在眼前了。
獄卒連叫也沒叫一聲,即軟癱在地上。韋幼青也是看的觸目驚心,這不是裝神弄鬼,那白影子是真的影子,不是人裝扮的。
那白影子并不理會倒在地上的獄卒,他在半空中飄蕩着,笛聲如泣如訴,韋幼青卻看不見他的嘴巴長在哪裏,更不知道那笛子藏在什麽地方。他急忙試着用布堵住耳朵,果然如牢頭所說,越是堵截,笛聲越是清晰。
韋幼青被這如泣如訴的笛聲攪亂的心裏悲凄不已,那個熟悉的少女聲音在耳畔響起:“雪狸!不要去!雪狸!快回來!”韋幼青不由自主的流下淚水,想要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牢房外吉阿水突然大聲的悲号,仿佛能把這鏽迹斑斑的牢房震塌。這聲悲号把韋幼青從悲凄中驚醒,他知道着了這鬼的道,急忙擦幹淨滿臉的淚水,不顧地上的泥水,盤腿打坐調息,仗着出塵子道長正宗的道家内功心法,克制住這邪性的笛聲。
出塵子的心法果然是克制邪魔外道的利器,韋幼青很快心清目明。他一邊繼續運功調息,一邊睜開眼睛掃視牢房外面的動靜。
外面的笛聲漸漸變得如涓涓細流,吉阿水在這笛聲裏癱坐在地上,如嬰兒一般竟慢慢的睡着了。
笛聲停止了。白影擴大開來,一道白光打在吉阿水身上。韋幼青差點叫喊出事——吉阿水就這樣不見了!
那白影子收了吉阿水,往門外退去。半途好像發現了什麽,又回轉身,往韋幼青藏身之所移動了幾步。韋幼青吓得急忙屏住呼吸,采用道家的龜息法把心跳也隐藏到了最慢的程度。
那白影猶豫片刻,韋幼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自己,反正這白影最終還是漸漸的遠去了。
韋幼青輕舒了一口氣,覺得全身酸痛,困乏的不行。他走出地牢的門,那昏倒的獄卒還沒有醒來。韋幼青沒有驚動獄卒,徑自走回牢頭的屋子,一頭倒在牢頭散發着酸臭味兒的床上呼呼大睡過去。
夢裏,那個少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雪狸!回來……”
韋幼青一個激靈醒來,淚水再次流了一臉。他擦幹淨眼淚,安慰自己,隻是着了那鬼的笛聲罷了。再想睡時心卻“砰砰”狂跳,韋幼青心煩意亂的坐起身來,想着這牢頭也太髒了,床上一股子臭味兒。
韋幼青走出地牢,地牢外面是一個小巷子,天空繁星密布,韋幼青深吸了一口氣,讓清涼的新鮮氣息替代滿胸膛的濁氣。
順着小巷子走到盡頭,就到了一個小花園,深秋涼涼的風打在韋幼青的臉上,非常的惬意。桂花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各色菊花競相開放。
韋幼青正漫無目的的在石子路上漫步,卻看見前面有個人影也慢慢的在花園裏踱步。他先是吓了一跳,再一細看,卻是彬州刺史袁因時。
“袁公!”韋幼青叫住前面的人影,袁因時回過頭來,見是韋幼青,關切的問道:“韋知事,不知道裏面狀況如何?可真的有鬼?”
韋幼青沉重的點點頭道:“真的有鬼,法力高強,隻是他看起來是爲着裏面的野人而來,剛剛把那野人抓走了。”
袁因時的臉色飄忽不定,惶恐不安的問道:“那野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妖人爲何要來抓這野人?”
韋幼青有些奇怪的看着袁因時,他覺得這平時總是一臉寵辱不驚的刺史公,現在看起來有些過于害怕了些。故而安慰他說:“袁公不用太擔心,那個鬼并不傷人。那個野人嘛,其實也不是太厲害,他不正是王爺的兵給抓住的嗎?隻是有些奇怪爲什麽這鬼要救這野人。”
袁因時沒有吭聲,在這夜幕下一般人恐怕看不出袁因時的臉色,可韋幼青卻看出,他的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血色。
“袁公,有什麽事嗎?”韋幼青笑着試探道,“若有什麽難處,說與幼青聽聽。幼青不是官,當年我那儒馨弟弟也是多虧袁公照應。袁公就當是給幼青機會,還了這個人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