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知道不能讓花惜間出來,她是性情中人,太容易被人利用。這冒牌少年肯定是與花惜間弟弟長的一模一樣,更何況還有小黑。花惜間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故而他冷哼一聲,道:“奴蝶,不要與這個孩子糾纏。他若果真是大聖女的兒子,豈會不知成聖殿的規矩?聖女馬上就要辦成人禮,在成人禮之前,她是不會離開成聖殿的。”
韋幼青說完,不再理睬少年,對奴漢棺材旁站着的四個擡棺材的人說:“起棺。”那四人聽了韋幼青的話,擡起棺木,就要往墓地裏放。
且說那小黑被奴蝶踹了一腳,惱怒的呲着牙怒吼着就要沖着奴蝶撲過來,隻是因着少年發話,不能節外生枝,這小黑才隐忍不發。如今見韋幼青不肯讓花惜間出來辨認弟弟,其他人竟沒有提出異議,很是惱怒,對着離自己最近的奴蝶就撲了過去。
韋幼青見狀大驚,不知爲何他并不想這個妖孽鬧出事來,情急之下大喝一聲:“不可傷人害命!奴蝶退下!”
奴蝶見黑狗兇神惡煞一般向自己撲過來,吓了一跳,又聽到韋幼青讓自己退下,急忙發足狂奔。小黑殺極了眼,哪裏肯聽韋幼青的,向着奴蝶的方向追了過來。
那邊韋幼青一邊喊着,一邊手裏捏出夏字訣,他知道自己橫豎傷不了小黑性命,見它不肯聽話,一串火球打了過去。
小黑停下追趕奴蝶的腳步,口吐冰淩花,正對上韋幼青打來的火球。火球瞬間熄滅,冰淩花卻一點也沒有消減,在這溽熱的南疆小島,帶着凜冽的寒氣,向韋幼青紮過來。
韋幼青沒想到這位仙人如此沖動,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賭氣打法。想到他可能真的隻是六七歲的孩童,隻是不滿李承宇不拿土人當人才這樣打抱不平。
韋幼青暗暗叫苦,你不在乎魂飛魄散,卻要拉着我墊背。眼見與被激怒的孩子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冰淩花也馬上就到眼前,韋幼青作爲祭司又不能離開祭台,隻好雙膝跪倒,上身緊貼地面,以手護面。冰淩花帶着破空之聲,從他的上方飛了過去,四下裏發散的寒氣掃過韋幼青的雙手,硬生生的把他手背上的皮齊齊的揭去,幾可見骨。
韋幼青疼得差點大叫出聲,他硬咬着牙強行忍住。旁邊韋榕見勢不妙,急忙上前要爲他包紮止血,卻見他的手背上一層白霜,早就把血凍住了。
韋幼青體内真氣也運行起來,轉眼之間吸掉了這層白霜,鮮血重新流出。韋榕急忙扯下裏面衣服的衣襟,幫韋幼青包紮止血。
那邊近衛隊沖着這一人一狗包抄過來,小黑狂吠着沖向重重人牆,衆人見他如此兇悍,皆不敢攔,眼睜睜的看着它沖向成聖殿去了。
韋幼青心裏暗暗叫苦,若是花惜間看見小黑,不知道會生出怎樣的枝節,可眼下他根本沒有能力阻止這個妖孽,何況還有奴漢的葬禮需要繼續進行。
韋榕扶起韋幼青,所有的人都面面相噓的看着他們的祭司。韋幼青看到那少年昏倒在奴漢的棺木旁,掏出青銅劍遞給韋榕,道:“把那個孩子關進老神仙的洞府。”他想了想,小聲道,“你親自去,一定不要讓聖女看見這個孩子。”
韋榕點點頭,接過青銅劍,提着那個少年走出人牆。韋幼青眼看着他走遠,宣布此少年是來搗亂的,待葬禮過後本祭司要親自審理,奴漢的葬禮繼續進行。
小黑怒吼着沖至成聖殿,又折返回來,沖進人群中尋找那個少年。遍尋不見,它怒氣沖沖的瞪着韋幼青,嗓子裏的嘶吼聲已經不掩飾赤裸裸的威脅。
韋幼青假裝沒有看見它,由着它在祭台下如困獸般走來走去。眼看着它再次離開,往成聖殿方向去了。
成聖殿裏的人自從花惜間的弟弟失蹤就已經全部都換過,如今的成聖殿裏,除了花惜間,沒有人認得這條漂亮而兇悍的大狗。近衛隊包抄上來,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眼看着這條狗跑上去吓着聖女,那将是天大的罪過。
花惜間正坐在窗前編結發辮,今天是花惜間十五歲生日,她沒有與韋幼青商量,自顧自的準備着成人禮。隐隐約約聽見弟弟的那條小黑的叫聲。她以爲是因着親人不斷離世讓她幻聽了,搖了搖頭,輕輕歎息一聲。
小黑的叫聲更大了,簡直可以稱之爲獅吼。花惜間拉開門,心裏又是惶恐又是驚喜,想着莫非是韋幼青見她心神恍惚,思念兄弟,把弟弟接回來了?
心念至此,花惜間不由得淚流滿面,她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激動的往樓下沖去。
才跑至三層,就聽見小黑震耳欲聾的嚎叫聲,花惜間猶豫了,小黑雖然兇猛,卻從來沒有這麽暴虐過。
她悄無聲息的順着樓梯往下走,把自己隐身在巨大的欄杆後面,悄悄的往下看去。隻見幾十個近衛軍手拿長槍對準小黑,饒是小黑剛猛,卻奈何不了像這樣的長槍密陣。花惜間驚覺,成聖殿裏已經沒有人認識小黑了。
“你是誰?”
花惜間亭亭玉立在三層的欄杆旁,手扶着冰涼的石欄杆,俯覽着樓下的衆人和一狗,聲音如空谷幽蘭,讓人倍感舒适。她的長發很随意的編成兩股油亮的發辮,一直長長的垂至腰間,一身筒子形的白色長袍上沒有任何裝飾,一張俏臉洗盡鉛華。
人們在聖女聖潔的光輝下安靜下來,就連暴怒的小黑也蹲下身子,仰頭看着面前的女孩兒。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黑在成聖殿裏,可是連走路都不會發出聲音的。”
花惜間說完,轉身向樓上走去,不再理睬樓下的聒噪。
“爹爹說我要堅強,我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聖女,不是被人利用的工具。我是珍珠島的主人,今天是我的成人禮。”
花惜間默念着奴漢的臨終遺言,越來越堅定的走向成聖殿的最高處,眼睛裏孤獨的淚水慢慢的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