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幼青心裏發寒,急忙拼命的蹬腿,想要甩脫婕蟻的糾纏,卻不知怎麽回事,明明已經死了的人他硬是甩不開。
韋幼青心裏又急又怒,卻又無可奈何。他到現在連這妖孽的樣貌都沒有看見,卻被他耍的團團轉。韋幼青明白就算是他能逃上岸,也不是這妖孽的對手。
想到這裏,韋幼青深吸了一口氣,求饒道:“仙長,幼青不是你的對手。你想幹什麽?說出來大家好商量。”
此話一出,韋幼青接着覺得兩腳一松,那讓他冷到骨子裏的又冷又濕的感覺接着消失了。
一個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助纣爲虐,把自己治下島民送去被人做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該當何罪?”
韋幼青的心直往下沉,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麽多天壓在心底的内疚湧上心頭。韋幼青抓住身邊不知道何時飄過來的船槳,身子随着海浪起伏不定。
“仙長要是想爲了這件事殺了幼青,幼青無話可說。”
“殺你做什麽?”那聲音有些生氣了,“你以爲所有的人都像你們一樣,喜歡殺人取樂?”
“沒有人殺人取樂。楚地在打仗,有這樣一支野人兵團可以少死很多人。”韋幼青低聲說,“當然我知道這麽說也不對,那些婕人和奴人也是人。”
那聲音冷笑一聲,道:“楚地好好的爲什麽打仗?李承宇野心勃勃,爲了他的霸業殘害百姓,喪盡天良。你是有仙家修爲的人,我在這裏略施薄懲,你以後不許再幫着那李承宇!”
“辰王哥哥拿下楚地有什麽不好?嶺南向來輕徭薄賦,彬州、永州和邵州的百姓都慶幸自己并入嶺南,比以往被馬既長敲骨吸髓的盤剝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
“哼哼!”那聲音冷笑了幾聲,輕蔑的說,“收買人心而已!這李承宇也不是隻想要楚地吧!他是想打下了楚地,就等于是繞過了江南,這樣就打通了嶺南與洛陽的通路,李承宇名爲讨逆,實是居心叵測!”
“仙長,您是得道之人,爲何要摻合人間的這些恩怨情仇?”韋幼青聽出一些端倪來,這仙長是李承宇的對頭,“以仙家修爲殘害凡人生命,仙長不怕遭上天懲罰嗎?”
“上天?”那妖孽爆出一聲狂放的大笑,笑聲悲涼,“你是說這個老天是公平的?好,很好,你赢了,你這隻狡猾的狐狸。”
韋幼青心頭一震,不知道此人是無意間巧合還是知道自己是狐族。不過有一點韋幼青确認了,此人是仙不是妖。這讓韋幼青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氣,妖吃人天經地義,如果此人是妖,今天自己就算被人家做了晚餐,也沒人替自己主持公道。是仙就不一樣了,不到迫不得已,仙家不會傷害凡人性命,否則會像上陽真人那樣,墜入魔道,最後魂飛魄散。
“不過,”那聲音也同樣顯出幾分狡黠來,他“嘿嘿”笑着說道,“我可以不傷你性命,卻可以砍掉你的胳膊和腿,再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薰聾你的耳朵,裝進酒壇子裏用酒泡着,最後扔進茅廁喂蒼蠅。”
韋幼青被他說的渾身疼痛不已,他咧咧嘴,苦着臉說道:“仙長,用不着這樣吧。我也不是不想答應你,可你也看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珍珠島在嶺南境内,不聽仙長的,至少還能活着,不聽辰王的,想着他可沒有興趣做人彘這種惡心的東西,直接把我砍頭得了。”
那個聲音聽了他這番訴苦的話,竟然“撲哧”一笑。韋幼青聽着這聲音怎麽都不像是男人,他四處張望,極力辨認雙目所及的每一個物件,最後還是覺得頭頂上盤旋着的幾隻海鷗最可疑,故而笑道:“姐姐是變化成了海鷗嗎?姐姐真是法術高強,能現出身來,讓幼青見見嗎?”
誰知那聲音卻接着生氣了:“什麽姐姐?少套近乎!”韋幼青正想答話,一隻海鷗突然飛了下來,撲到他的臉上,吓得他急忙用手緊緊的捂住雙目,以防被它啄傷。
那海鷗卻沒有攻擊他,而是又飛起來,飛到韋幼青的腦袋上方時,拉出一大泡白色糞便,正好落在他的腦袋上,臭氣熏天。
韋幼青被惡心的連連作嘔,連忙把腦袋伸進海水裏把那泡糞便洗幹淨。他氣急敗壞的沖着那海鷗吼道:“士可殺,不可辱!你一個大姑娘家,到處亂拉屎!”
海鷗“咕咕噜噜”的笑了起來,飛下來落在韋幼青的腦袋上,口吐人言:“你愣在這裏做什麽?不曬嗎?還不快些回去!”
韋幼青聽了他的話,竟是放過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向岸邊遊去,遊到一半又不放心的說:“姐姐,你可不能告訴島民我騙他們當兵的事,他們會打死我的,我不是壞人,我隻是沒辦法……”
那海鷗張嘴啄了韋幼青腦袋一下,看着他疼的呲牙咧嘴的樣子又是一通“咕咕噜噜”的亂笑,差點沒站好從韋幼青的腦袋上滑下去。他抓住韋幼青的頭發穩住身形,笑道:“你怕什麽?我這樣子,難道很像是個愛告密的人嗎?”
韋幼青放心了,不顧他抓的自己頭皮生疼,連連點頭道:“姐姐當然不是那愛嚼舌根子的人!姐姐人最好了!”
過了一會兒,韋幼青又想起一事,他試探着問:“你也不要想着殺辰王,他是凡人,仙不能殺凡人,會墜入魔道,萬劫不複。”說到這裏,韋幼青想到上陽真人,悲從中來,不由得深深歎息一聲。
韋幼青腦袋上的海鷗似乎也被他的悲傷感染,一人一鳥不再說話,一直沉默着遊到岸邊。
岸上的人見韋幼青頂着一隻海鷗回來,俱都驚奇的看着他。韋幼青把海鷗從頭頂拿下來,讓他在自己手心裏站着,對韋榕道:“準備些魚蝦,這是能降下神谕的神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