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均自嘲的一笑道:“是的,因着我會點琴棋書畫的小玩意兒,皇後娘娘請我爲公主做教習。公主近況麽,”他沉吟了一下,用滿是慈愛的語氣道,“外面再多風浪,也與這小孩子無關。她好好的,讀書,習字,以前挺孤單,脾氣大了一些,現在有她姑母家的和舅舅家的小子一起玩耍,開心了不少。今個兒我把青青帶去宮裏,兩個小姑娘一見如故,公主直接把青青留在宮裏了,小孩子還是需要玩伴的。”
時文兒見他滔滔不絕的說了這麽多陽城公主的事,看起來真的是頗爲疼愛這個小姑娘,卻一直沒有提到趙離梨,想着既然女兒無事,那做娘的就應該好好的吧。
一直沒有說話,在一旁聆聽的窦秉文此時笑道:“靈均,聽你的意思,最近一直都在宮裏教習公主彈琴嗎?可知道陳之謙的死是怎麽回事?”
胡靈均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他瞥了一眼二人,道:“莫非你們也聽說了什麽嗎?”
時文兒沉重的點點頭,道:“是的,聽說老太醫是自殺的,他在留給兒子的信裏面,說是主上要殺他。可是真的?老太醫在宮中一向謹慎,這是爲了什麽?”
“爲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倒是聽人說起過。”胡靈均頓了頓,哀傷的說,“不知道二位是否知曉,大長和國的鄭譽王子,前些日子病故了。”
這件事發生在陳之謙死之前的一個多月,早在鄭譽病重時,時文兒就聽許節說起,講這位小王子當真是情深義重之人,自己病的這麽厲害,依然求了鄭太後,因着大長和國國内發生變故,讓這些跟着他的大長和國人留在錦瑟地居住。鄭太後允了。
時文兒與窦秉文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因爲鄭譽與胡靈均都酷愛音律,故而惺惺相惜。如今鄭譽沒了,連個後人都沒有留下,隻剩下妹妹一人在後宮裏清冷度日。國内變故,鄭譽的兄弟們更是被屠戮殆盡。二人知道胡靈均憐惜好友身世飄零,也知道胡靈均難免會想到自己身上,少不得陪他長籲短歎一番。隻是不知道陳之謙的死與這位鄭譽王子有什麽關系。這位王子一向虛弱,從小有心痛的毛病,就算是陳之謙曾經爲他診病,老太醫又不是神仙,又怎會爲了這異國的過氣王子喪命。
“鄭譽王子去世以後,鄭太後一直很傷心,主上前去探視,聽說也被太後疾言厲色的罵出去。那天主上在太後那裏着了氣惱,傳了太醫來,因診病時主上擯退左右,故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向脾氣很好的主上,竟然拿着劍追殺老太醫。被人勸下以後,又說不關老太醫的事,讓老太醫好自爲之。第二日,就聽說老太醫染病死了。主上也沒有說什麽,讓皇後娘娘料理好此事。皇後娘娘讓陳雅淳回去料理喪事,按着常例賞賜了些喪儀錢。以後,老太醫的死就沒有人提起。”
胡靈均悲凄的說完這段話,時文兒心裏卻放心許多,聽起來似乎與趙離梨沒有什麽關系,想是自己關心則亂。宮中那麽多人,延雪怎麽可能事事往外傳信息,雖然皇帝提劍殺人很是驚悚,卻是因與鄭太後口角所緻,與趙離梨無關。
三人又說了一些楚國的戰況,因心情輕松許多,困意來了,三人都在窦秉文處歇息不提。
楚地的戰争正如火如荼的展開,彬州刺史袁因時望風歸降,劉源朗順利拿下彬州全境,又向西向永州進軍。彬州則由袁因時繼續掌管,按着嶺南的規制繼續治理彬州。彬州歸降的軍隊則編入劉源朗的前鋒部隊,歸劉源朗調遣。
之所以要繼續留用袁因時,是因爲他歸順朝廷。不止袁因時,楚地隻要不戰而降的無論文官還是武将,一律不罷官,不沒收家産。相反的,則是附逆,以抵抗程度決定相應的懲罰,頑抗到底者,以謀反論處。抄家、滅族,所獲錢财與田地,用來分賞有功之臣。
也正因爲楚國的戰争正緊,時文兒不敢在洛陽久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又與胡靈均商量妥當狐族的事,他覺得在洛陽已經無事,遂再次踏上南下的路。
等他再次來到無朋山莊時,嶽無朋已經打聽好端敬容的情形。這端敬容是端家當家人端大郎的女兒,端家五兄弟因着父輩不識字,給五個兒子分别起名大郎、二郎……直至五郎。沒有大名,是爲了讓五個孩子記住,不識字連兒子的名字都起不出來。
端家這位幾乎不識字的父親武藝高強,做事更是精細,是江南節度使錢苗之的貼身侍衛官。跟着錢苗之南征北戰,立下赫赫之功。錢苗之特地請老師教他讀書識字,對他信任有加。
雖然老爺子已經作古,可端家五兄弟能文能武,俱有功名,除了端二郎被車馬幫的人殺死,算是結了死仇以外,其他四兄弟都在江南各衙門口爲官,家裏良田千頃,莊丁數千,成爲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因老母在堂,兄弟幾人沒有分家。如今第三代枝繁葉茂,這端敬容,是端大郎第三女,沒有許配人家。
“這端家如此強悍,我那位朋友雖然是青年才俊,人物風流,卻是父母雙親都不在了,不知道端家願意不願意把女兒許配于他。”
嶽無朋“呵呵”笑道:“這有什麽?隻是不知你的這個朋友在哪裏做事?”
“他是羽林軍軍官。”時文兒含糊的應了一句,他不想說太多米粒兒的身份,也拿不準這位師兄對允王府是不是依然恨意未消。
“羽林軍?”嶽無朋斜睨了時文兒一眼,冷哼一聲道,“你準備讓我怎麽替他保媒?說他是在羽林軍做事的孤兒?你覺得端家能信一個孤兒在羽林軍做事嗎?他是孤兒不假,隻是他必定是允王府養大的孤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