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謙卻不是因着租庸院的案子受到牽連,無論上層再怎麽鬥,活都要有人來幹,所以鄭安歌的休假奏表一送上來,租庸院所有人,包括鄭誠月,都恢複了自由,全部都是罰俸了事,租庸院恢複了正常。
隻是經過這件事,鄭誠月學了一乖,老老實實的天天去點卯上班,做他郎官該做的事去了。衆人見鄭家不倒,鄭誠勇又新尚了皇帝疼愛的妹妹渭城長公主,也不敢慢待他。
鄭安歌的變法由于不得人心,自然不能再推行,朝廷既然财政困難,各地蕃鎮也是有眼色的,自覺按财政收入承擔了給契丹的那部分支出,又送到洛陽皇宮大筆的新年貢品。
孔謙不能參加今個兒的宴席是顯而易見的,這是皇家宴席,連趙伯庸這皇後的哥哥都不能參加,他又算什麽?皇帝的假父?若不是李承嗣受母親擺布慣了,換個有脾氣的皇帝,早把他丢出去了。
可這也是爲李嶽華舉辦的送行宴,因而作爲李嶽華的親信随員,時文兒卻是參加了宴會的。
坐在時文兒身邊的人,自然不再是孔謙,換成了李承嗣的另一個妹妹李婉儀。
李婉儀是李嶽旭的徐賢妃所生,也就是現在的徐太妃。因徐太妃與鄭太後關系不算好,故而隻要有鄭太後在場的宮廷宴會,李婉儀都不會來。原因很簡單,她不想和鄭太後碰上,以免被鄭太後的妒意所傷。
如今鄭太後去了溫泉宮,宮裏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李婉儀更是開心,以往愁苦的小臉,像是突然長開了。她與李安僖同歲,若是論起生日,還比李安僖早了幾個月。
此時的李婉儀,正聽坐在自己下首的英俊迷人的大皇商時文兒,講嶺南的風土人情,眼前這位見多識廣又斯文風趣的男人,讓情窦初開的少女面色绯紅,如含苞待放的花蕊。
時文兒本心不在焉,待聽到鄭誠勇說鄭安歌的病連陳之謙都回天乏力,暗笑了笑,心裏輕松下來,眼前的公主含情脈脈,心情大好的時文兒自然要奉承一番,不負美人的心意。
自從知道鄭安歌因着蜂獒之毒才站起來,時文兒與年青雲,就開始尋找與試驗如何解這種蜂獒之毒。隻是這談何容易,蜂獒本就少見,年青雲後來又去那草藥森林,專門去找,也沒有找到這蜂獒。
直到最近,時文兒才在京城允王府的藏書樓裏浩若星辰的藏書中,找到了關于蜂獒的記載。
然後他把這部書拿給韋幼青看,讓他記住了這個方子,找機會裝作無意的傳遞給了趙伯庸。
剩下的事,就是趙伯庸的了。
隻是,無論是趙伯庸還是趙離梨,都覺得這未免太順利了一些,李承嗣與他們兄妹配合的天衣無縫,那楊亦和,更是看着鄭安歌喝下湯才回宮複命。
趙家兄妹一緻認爲,皇帝也想讓鄭安歌去死。隻是,面對李承嗣總是溫婉的笑臉,兄妹二人誰也不敢枉猜李承嗣的心意。
帝後從屏風後走進大殿的時候,正看見交談甚歡的李婉儀與時文兒。李承嗣微微一笑,對身後的趙離梨說:“是不是下次家宴,婉儀也能帶着驸馬來了呢?”
趙離梨自然也看見了這兩個人,更看見了李婉儀臉上快要溢出來的傾慕,她的心裏疼了一下。
“我會一直都在,我高興,我願意。”
時文兒的聲音仿佛就響在耳邊,說這話的人如今卻滿眼含春,不知道在說什麽,逗得另一個女人捂着嘴唇,嘤嘤輕笑。
直到帝後走上高台,時文兒與李婉儀才與衆人一起站起身來,向着帝後行禮。
李承嗣環顧四周,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等淑儀和溫儀再長大一些,也能和朕的大妹妹一樣,帶着驸馬來參加家宴,才是真的熱鬧。”
他這話一出口,其他人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口誤,趙離梨卻注意到了,沒有吭聲,直到衆人都坐下來,她才輕輕的對李承嗣笑道:“陛下,婉儀在呢。她還沒有驸馬,陛下剛才的話,不知道婉儀會不會尴尬。”
李承嗣卻笑道:“皇後,你是女人,怎的不如朕細心?難道瞧不出婉儀的心有所屬了嗎?”
趙離梨轉頭看了一眼李承嗣,見對方溫婉的眸子深不見底。心裏一驚,竟有些心神恍惚,急忙笑道:“陛下英明,能洞察人心,妾身怎能及?隻是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女子婚事,兒戲不得。”
李承嗣笑了笑,沒有再與趙離梨說什麽,而是扭轉身子,看向鄭誠勇,道:“鄭卿,不知舅舅身子骨好些了嗎?”
鄭誠勇坐在台下,循着聲音擡頭看向台上與他說話的人。李承嗣的臉恍恍惚惚的看不清楚,鄭誠勇的心裏不知怎的,一凜,他急忙站起身低下頭,恭順的回道:
“多謝陛下關心,隻是,家父的病,今個兒加重了。”
李承嗣聽了,關切的問:“怎麽會加重呢?讓陳院判去給舅舅看看了嗎?”
鄭誠勇沉痛的說:“看過了,陳院判沒有開藥,他說,隻怕回天乏力了!”說着說着,悲從中來,竟至泣不成聲。
李安僖急忙站起身來,輕輕的偎依着夫君,拍着他的背。
李承嗣輕輕的歎息一聲,惋惜的道:“竟至于此嗎?安僖,你帶驸馬下去暫歇,好好安撫。”
李安僖沖着李承嗣微微蹲身,依言扶着忍不住哭泣不止的鄭誠勇,在楊亦和的指引下,走到後堂休息。
趙離梨卻微微動容。她從哥哥那裏知道,那鍋湯的配方,是時文兒的義子韋幼青告訴他的,原本隻是想試一試,不成想竟然這麽管用。
一個六歲小兒,竟然有這麽大的能量?趙離梨無論如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