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文兒眼中亦含熱淚,他恭恭敬敬的給韋景宇磕了個頭,又給白老爺子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堅定的走了出去。
如果說這次上島以前,他還在爲自己必須放棄趙離梨而糾結痛苦,現如今,這許多的人需要他,他或許痛苦,但已經不糾結。
時文兒來到沙灘旁的礁石堆,往吉阿水住的地方看了一眼,一片灰黑色的礁石堆裏,那所小小的房舍安靜的立在那裏,裏面什麽動靜也沒有,門和窗戶都緊緊的關閉着。
依舊是陳阿貴站在甲闆上,向時文兒這邊張望,隻是這次殷勤了許多,老遠就從船上跳下來跑到時文兒身邊,問:“大哥,有什麽東西需要搬嗎?”
時文兒笑道:“我沒有什麽東西,”他指了指吉阿水家,“你去敲敲門,讓他們快一些。”
陳阿貴領命,直接從籬笆牆翻進院子,吼了一嗓門:“快些走了!大哥等着你們呢!”
他這一聲吼的确有用的很,很快,房門打開了,吉阿水領着他的女人走出來,陳阿貴第一次見到吉阿水的女人,他沒想到阿水的女人這般美豔,不由得盯着這個女人多看了幾眼。
這個女人的确很漂亮,隻是大眼睛顯得很茫然,好像不是活人,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跟着吉阿水往前走。她穿了一件無領無紐的隻到腰部的黑色短上衣,袖口上編織有彩色的花紋,下面是裹身的長裙,曲線玲珑,風姿冶麗。
她好像覺察到了來自陳阿貴的熱辣目光,把頭上的頭巾裹得又嚴實了一些,眼睑低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是厭惡的目光。
陳阿貴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見吉阿水背着兩大包行李,接過其中一個大的來,背在自己身上。
幾個人一同上了船,那女人進了船艙就把艙門緊閉,不再出來。陳阿貴好奇的調侃着問吉阿水:“阿水,豔福不淺啊,你這女人叫什麽名字?”
吉阿水說:“她的名字是蘇薩摩起的,叫蘇椰子。他說是買她時,她是站在一棵椰子樹底下被賣的。”
時文兒睨了吉阿水一眼,譏嘲的笑道:“你倒是有閑心,還要問問這蘇薩摩,他給女奴起名字都有什麽來曆嗎?”
吉阿水說:“哪裏,我管她名字怎麽來的?是蘇薩摩主動告訴我的。”
時文兒正色道:“阿水,别說我沒提醒你,像蘇椰子這樣的女人,是不會被當成奴隸賣掉的,她的出身清貴的很。那蘇薩摩,不知道怎麽得了這個女人,隻怕他是無處安置,才給了你。那個島,當真是藏人的好地方。”
吉阿水瞪大了眼睛盯着時文兒,呲牙咧嘴像是一頭要保護自己獵物的小獸。他氣急敗壞又語無倫次的說:“我不管!她就是我女人!”
時文兒站得離他遠一些,以免被他的唾沫星子擊中,他無奈的苦笑道:“随便你吧,不過,你要是想着和她長遠做夫妻,就對她好一點,說不定她就能認命了,現如今這樣可不行,這人都快被你吓傻了,你還指望她心甘情願的與你做夫妻,給你生孩子嗎?”
吉阿水撅着嘴,嘟囔道:“我對她哪裏不好了?她什麽事都不做,我還要好吃好喝的養着她。”
陳阿貴說:“阿水兄弟,這個女人啊,又不是牛羊,吃飽了就算。别的不說,你說話的時候啊,總那麽橫,擱誰也不願搭理你,有話好好說,人家也願意和你多唠唠嗑,你說對不?”
阿水斜了陳阿貴一眼:“你有女人沒?”
陳阿貴明白他的意思,被他噎住,不再理他。這阿水也不再說話,不言不語的蹲在甲闆上,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黝黑。時文兒與陳阿貴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懶得再搭理吉阿水,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遠處的雷州在一片霧氣裏也隐約可見。
他們一行人回到時家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門口看門的時寶,對這位主人帶回奇怪的客人已經習以爲常,現如今見又帶回一個不知是什麽人的黑瘦男人,領着一個看起來腦子有病的印度美女,習以爲常的招呼他們二人到客房休息。
延九雲卻見過一些世面,看了二人行狀,悄悄把時文兒拉到一旁,正色說:“大郎,本來你的事我們這做奴仆的不便多說,可這個女人,一看就是印度人裏的高種姓人,她們連外種姓人都不嫁,怎麽會嫁給這麽一個……這是什麽人?這一看就是來路不明……”
時文兒點點頭,說:“你說的是,這麽一對夫妻,怎麽看怎麽别扭……”他悄聲把蘇椰子的來曆對延九雲講了一遍,當然隐去了要緊的秘密,隻說他上島是爲了島上有老人病重想見見韋幼青。
延九雲對時文兒過繼一個流放犯之子頗有微詞,前些日子見時文兒送一個姑娘住在家裏,隻當是小主子終于轉了性子,是以對趙離梨殷勤備至。趙離梨見他一家忠心耿耿待時文兒,對延九雲也頗多好感,兩下裏相處融洽。
現如今聽時文兒又說送韋幼青回島,心中暗喜,想着是不是小主子不想要這個過繼的兒子,才把孩子送回去嗎?心裏欣慰,見小主子提到這印度女人和襖島上的蘇薩摩,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他說:“這蘇薩摩,說是商人,他在襖島上幹的那些勾當,這雷州出海打魚的,有幾個不知道呢?隻是他倒是明白人,從來不打劫當地人,隻打劫過往客商。可這個女人,不像是印度商人家的女人。可這蘇薩摩,是不打劫高種姓印度人的,他們隻爲财,得罪不起人。”
時文兒用手指揉着下巴,問:“那有沒有可能是搞錯了呢?海上風高浪大,認錯也是有可能的。這個女人,看膚色,說不定是個刹帝利,甚至于是婆羅門。”
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