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然呵呵笑道:“咱們寨子裏爲了防止被野獸盯上,除了幹活的牛,不養家畜,想吃肉,山谷裏打去。這野果醬,是女人們發明的,用這山裏的野果子熬煮,味道酸甜,”他沖時文兒擠擠眼睛,“敗火。”
時文兒笑着橫了他一眼,許巍然裝着沒看見,剝了一個又白又嫩的荔枝,若無其事的對時文兒笑道:“咱們嶺南有荔枝,絕對比梨好吃,你也嘗嘗。”
時文兒睨了他一眼,心裏一疼。柳宜修雖不知道他們兩人在說什麽,可也看出時文兒似有不愉之色,盛了一碗飯放在時文兒面前,笑道:“時大哥遠道而來,必定是餓了,吃飯吃肉才是正事。”
時文兒感激的沖柳夫人笑了笑,連連道謝,許巍然亦發覺時文兒心中有事,不再繼續取笑,衆人高高興興的吃飯不提。
與韋景宇和許巍然一起吃過一頓富有村寨特色的晚餐的時文兒,站在自己的樹屋瞭望窗前,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山村。
夜裏幾乎沒有人點燈,油主要的用途還是填飽肚子。隻有一個窗口,好像飄出若有若無的燈光。
許巍然說:“那裏是白老爺子的家。”
時文兒點點頭,白老爺子是甯肯餓肚子也要讀書的。他問:“老爺子的身子骨怎麽樣了?”
許巍然搖頭歎息:“不怎麽樣,去年的那場大瘟疫,小孩子大多都挺過來了,唯獨他,明明身子沒好全,卻不肯明說,時娘子又離島了,青雲畢竟不是大夫……”
時文兒默然,看了看那窗口飄出的昏黃的燈光,對許巍然說:“過去看看老爺子吧。”
許巍然點點頭,兩人走出樹屋,沿着村中小路,往白家的石屋走去。沿途的驅蚊草散發着奇異的香氣。路上沒有人,偶爾有幾個孩子在外面笑鬧的身影。
走到白家石屋前,時文兒敲了敲門,裏面卻沒有聲音,時文兒又用了些力,依舊沒有聲音。他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加大力氣,把門撞開。
昏黃的油燈下,白老爺子斜靠在炕上,像是睡着了。他稀疏的白發有些淩亂的攏在腦後,同樣稀疏的白山羊胡子上,似乎有些口涎沾在上面,臉頰,雙手都似幹枯的樹皮一般。
時文兒心酸的看着這位自己尊敬的師長,他慢慢的走到白廣志身邊,似早就知道結果一般,平靜的試了試他的鼻息。
大顆的淚珠從他眼裏滑落,時文兒默不作聲的把白廣志扶正,掏出手帕,替他擦掉胡子上的涎水。
許巍然默不作聲的出去,過了一會兒,韋景宇跑了進來,愣愣的看着白廣志。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往這邊跑,每個人都不說話,齊齊的跪倒在地。漸漸的有人哭泣出聲。聲音漸漸的加大,慢慢的,哭聲震天。
四天後,在廣州濟世堂的所有孩子都回到珍珠島,年青雲還帶回了韋幼青。
允王不知道時文兒在珍珠島,白廣志是他的老師,雖然他不方便來島上祭奠,但當年青雲提出帶韋幼青上島拜祭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白嘉樹呆呆的看着爺爺的遺容,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爺爺沒有了,他該怎麽辦。
珍珠島爲白老爺子舉辦了葬禮,韋景宇持孝子禮,攜白嘉樹守靈三天三夜。韋景宇收白嘉樹爲義子,以侄女韋芳華相許。全村缟素,連遠處的鹽場和漁船,都挂上了白幡。白老爺子被安葬在一處能俯瞰村寨的林子裏,讓他能日日夜夜看着他耗盡心血的村寨,讓他放心、安心的長眠地下。
在一片跪倒哭喪的人群中,時文兒看到一個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皮膚黝黑,眉眼卻甚是清秀。在他的身旁,跪着一個膚色白皙的女人。這個女人大大的眼睛,深陷的眼窩,高高的鼻梁,長長的睫毛,顯得眼神深邃而神秘。
時文兒眉頭微皺,這個女人分明是一個印度美女,而且是個地位不低的印度美女,卻是吉阿水這個土人的女人。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奇怪的很。她默不作聲的跟着吉阿水,不哭不鬧。吉阿水則跟着村裏衆人一起哀哭着,如喪考妣。
時文兒默默的走到吉阿水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水擡起頭來,看到時文兒,哭臉頓時換成了一個谄媚的笑臉:“首領回來了。”
時文兒點點頭,看了一眼他旁邊和他一起轉過頭來的吉阿水的女人,對吉阿水說:“以後叫大哥吧,咱們出去說話。”
吉阿水沖女人做了個兇狠的表情,那女人急忙垂下頭去,用頭上的白麻布擋住臉頰,繼續低眉順眼的跪好。
外面的天空卻是明媚的,時文兒以手遮額,感歎道:“這裏應該叫太陽島,南邊太陽也這麽好嗎?”
吉阿水搖搖頭,說:“沒有,南邊經常刮風,下雨。”
時文兒睨了他一眼,見他低着頭跟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好笑,若無其事的問:“最近是不是又下海挖珠了?那蘇薩摩可給你什麽好價錢了?”
吉阿水四下環顧無人,對時文兒說:“首領,哦,大哥,挖珠不易啊!蘇薩摩欺我,大哥必定不會欺我。”
時文兒呵呵笑起來,說:“帶我去看看貨吧。若是好,我必定不會讓你吃虧。”
吉阿水點點頭,領着時文兒順着海邊地道向懸崖外面那片銀色沙灘走來。離近了,時文兒才看見,在布滿礁石的靠近懸崖背風一側,有一條溪流,順着懸崖流下來,不知是不是多年沖刷所緻,在下面形成一個小水潭,水潭裏的水很清澈,順着一條挖好的溝渠,引進旁邊的一座小小院落,溝渠設有幾塊石頭充作水閘,用時打開,不用時堵上,方便水潭繼續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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