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那裏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以前一起攬活幹的人,陳阿貴走過他們身邊,衆人擡頭看到又是個攬活幹的,沒精打采的又低下頭去,誰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有人從地上捧了雪,使勁兒搓自己的手。
可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除了他們這些短工。有人垂頭喪氣的回家了。阿貴沒有動。房子塌了,自己餓的已經沒有力氣去修房子,回去也是死。他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得天晴了。不僅僅是他,大多數人都沒有動,聽周圍人議論,才知道那場雪壓塌了很多他們這樣的茅草棚子。
就在阿貴眼前一片模糊,越來越困,眼睛快要閉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個男人的聲音:“有會砸牆起屋的嗎?”
阿貴猛地睜開雙眼,隻見一個身穿黑色羊皮大襖的大漢,頭戴羊皮帽子,皮帽子上的護耳翻下來,連鼻子和嘴巴都遮得嚴嚴實實的,袖着手,站在一輛兩匹馴騾拉着的大車邊問道。
所有的人都來了精神,紛紛圍着這個捂的嚴嚴實實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我會!我會!”每個人都努力的挺直腰闆,做出一副自己很健壯很有力氣的樣子,生怕被這個人看出他們已經餓的快死了,根本沒有力氣幹活。
那漢子看了看這群面有菜色的人,揮揮手,喊道:“都上車!先吃飯!”
所有的人争先恐後的擠上車,一轉眼,一輛車擠的好像疊羅漢一般,可誰也不肯下去。最後,互相你抱着我,我靠着你,擠擠暖和,下車肯定會死。那人的“吃飯”二字,太吸引人了。
車子裏捂得嚴嚴實實的,衆人漸漸習慣了這種擁擠,隻覺得外面騾子在飛快的跑着,可就是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裏。
終于在所有人都快擠成紙片人時,車子停了下來,聽見那大漢說:“到了!都下來吧!飯準備好了,羊湯大餅!”
車裏的人一聽這話,精神一振,紛紛跳下來,天色已經擦黑,一股香噴噴的羊肉香味兒和烤面餅的香味兒直沖鼻子,一個農婦模樣的人,走過來讓着衆人往裏坐。衆人看時,隻見周圍全是高山,銀裝素裹,他們下車的地方,是個農家大院,外面院子甚是寬大,他們的大車,是直接跑進大院子來的。院子裏很幹淨,沖着堂屋的地面上鋪着磚,西邊蓋了一個小廈子開着門,能看見裏面擺放着一些農具。院裏再遠處可見豬圈,牛圈,羊圈,旁邊開了幾塊菜地,用籬笆和這邊住人的地界隔開。
衆人随着飯香,跟着農婦走進屋裏來,這堂屋很大,沿着牆一周圈的火炕,炕上鋪着席子,席子上隔着幾步遠就擺一張幾,每張幾上都放着幾個大海碗,和一個大籮筐,碗裏是熱騰騰的羊湯,筐裏是香噴噴的餅。一群人看到吃食,眼睛都綠了,撲過去,端湯拿餅,沒頭沒腦的往嘴裏塞去,陳阿貴吃的急了些,噎得直仰脖子,再喝一口熱湯沖下去,肚裏接着有了食墊底,一周遭的身子都暖了下來。試試火炕竟然是熱的,更是如獲至寶,跳上火炕,“呼噜呼噜”的吃喝起來。
吃飽喝足,這些半條命的人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或坐着或躺着,在那燒得熱乎乎的炕上歇息。那穿着黑羊皮大襖的漢子走進來,他已經摘了頭上的皮帽,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來,濃密的眉毛幾乎連在一起,炯炯有神的眼睛精光四射。竟然是許巍然。他一進門,就問衆人道:“吃飽了嗎?”
衆人都齊聲說:“吃飽了!”
陳阿貴說:“東家,您可真是好心人,這活沒幹,先給吃了這麽一頓飽飯,要是沒東家這頓飯,别說幹活,人直接撂下了!沒說的,咱們都得好好給東家幹活!”
大漢哈哈笑起來,多看了一眼陳阿貴,說:“好!爽快人!隻要大家好好幹,不要說羊湯大餅,就是房宅女人,還有什麽不能掙來呢?今天不早了,明天大家跟我上車,咱們幹活去!”他看看衆人都摸着肚子,有些爲難的看着他,更是樂得笑起來:“放心!這回是兩輛車!擠不着肚皮!”
衆人都笑了起來,連着這麽多天的凍餓,炕又那麽熱,那農婦又抱出許多棉被來,衆人一挨炕,就“呼呼”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過粥和蒸餅,衆人鬧哄哄的跟着許巍然,走到院子裏,果然停着兩輛騾車,許巍然還是昨日的打扮,前邊車旁坐着的趕車人,亦和許巍然同樣的裝扮,隻是更清瘦一些。
衆人上車,也不知道自己被拉到什麽地方,也不關心。差點餓死的人,爛命一條,誰想加害自己隻要在邊上看熱鬧就行。這樣的鬼天,如果不是遇到這個東家,隻怕他們誰也熬不過昨天。現如今吃飽還魂,身上不再那麽冷,車裏又不似來時那麽擁擠,俱都說着葷段子,唱着葷小調,神仙日子了。由着車子拉着自己,去哪裏都行。
及至到了地方,下了車,隻見四周白茫茫一片,風雪刮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隻知道自己身處大山深處,可是分辨不出究竟是那座山。原來許巍然爲保險起見,昨天趕着車在大山裏兜了個圈子,再加上他的落腳地也不在官道上,風雪交加,所以這些人隻知道自己在山裏,卻不知道依舊在萬泉山。
許巍然把蓋在通道入口處的僞裝打開,露出裏面的山縫,交待了工作,分發工具,衆人都是幹慣了活的,東家答應按一天一百文錢支工錢,管吃管住。這樣的鬼天,這麽好的活哪裏找去?就算是平時活計好找的時候,一天能混個肚圓就不錯了。于是衆人紛紛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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