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節道:“神仙所言甚是,這幾日在下到處看地方,發現這周圍萬泉山的寶地雖多,卻都是有主的,東邊那麽大一片地,大部分被他們鄭家和趙家瓜分,南邊和北邊沒有這麽平坦的地方,也就是西邊,今個兒臨來時看到一處地方,看着不錯,可王子擔心我們肉眼凡胎,看走了眼,堅持要來請神仙去看一看。”
玄機子呵呵笑道:“世人都覺得神仙高不可攀,可事實上神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他住在我們肚腹之内,掌管着我們的喜怒哀樂。心中既喜,即爲神意。王子其實胸中早有溝壑,神意早就在心中。又爲何不信,偏偏來問我這個半仙呢?”
鄭譽聽了,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先生所言甚是,鄭譽明白了。”他不稱“神仙”,改爲“先生”,衆皆訝異,唯有玄機子撫須微笑。
鄭譽站起,對玄機子一揖,吩咐許節:“記着咱們做完祈福道場,去找鄭公子,要那塊……”他思忖半刻,“錦瑟地。”
許節應聲道:“是。”
胡靈均與玄機子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的神情不是大功告成後的歡欣,卻甚是複雜。他們知道,這不是最終的結果,一切才剛剛開始。做的越多,越無法收手,他們注定要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待鄭譽一行人走下山去,在蜿蜒迂回的山路上消失不見,時文兒才撕掉了下巴上貼的胡須,洗掉了易容用的膠泥。他默默的看着繹心收拾東西,夜幕下,那黑黝黝的擋在洛陽與他之間的山崖,仿佛一隻巨大的沉睡中的妖獸。“一切盡心罷了。”他苦笑,“故國,阿梨,莫不如是。”
三天以後,出塵子道長回到大高觀,依鄭夫人之言,爲鄭安歌舉行祈福道場。花揚濤給寶璐帶回一大提盒宮裏好吃的東西,笑嘻嘻的看着寶璐吃得津津有味。聽着山上大高觀裏祈福的鍾聲,花揚濤歎息一聲,說:“寶璐,還記得宮裏的朱才人嗎?她快病死了,可誰也不管她。”
寶璐一怔,然後淡淡的問:“宮裏是哪裏?”
花揚濤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笑道:“哪裏有什麽宮裏?咱們姐弟倆不是一直都住在大高村嗎?”
寶璐拍拍他的腦袋,看着他越來越像個大男孩的臉,笑道:“還是我弟弟聰明,咱們姐弟倆以後永遠住在這裏,好不好?”花揚濤最喜歡聽她說這句話,使勁兒點點頭。
鄭譽帶着鄭夫人、鄭雨娟從大高觀回來,鄭誠勇果然沒有食言,安排好了他入國子監讀書一事,鄭譽一疊聲的道謝,趁着鄭誠勇高興,又提出在萬泉山修一個大宅院,以供他們這三百多人居住之用。
鄭誠勇原本就知道鄭譽要建房之事,現如今見他自己找到了地方,以爲自己又卸掉一個包袱,饒有興緻的接過鄭譽的宅院圖紙,結果被吓了一跳。
“王子,你這不是建宅院,是建城鎮啊,三百人,爲什麽要建的這麽大?”
鄭譽笑道:“這三百人在國内都有妻兒,既然他們要長住,自然是要把妻兒接來,這樣就需要一個大宅院來安置。”
鄭誠勇沉吟不語。這麽集中的異國居住地,他還是頭一次聽說。他惴惴不安的說:“這件事不是小事,我要報陛下批準。”
可鄭誠勇的奏表報上去,一直托了半個多月,一直杳無音訊。
沒有音訊是因爲李嶽旭病到了。李嶽旭病倒的原因,是朱蓉兒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終于香消玉殒,過完了她短暫的一生。
李嶽旭這時候才想起,自己自打承宇過繼允王以後,就沒有再去過西三所。雖然他後宮佳麗不少,可那個溫順可人又美麗的朱蓉兒卻始終在他心裏占有一席之地。所以當他聽到噩耗趕到西三所,面前這個仿佛熬幹了的,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的朱蓉兒讓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心疼,内疚,懷念……那個曾經那麽溫柔體貼的美人,如今隻剩下一幅肖像,孤零零的挂在東明殿的寝宮牆上,沖着他微笑。美則美矣,卻再也沒了溫度。
特别是如今躺在病榻上,任何人的照顧都不如朱蓉兒的細緻體貼,李嶽旭更是覺得心痛如針紮一般。他趕走了所有服侍他的人,呆呆的望着屋頂,隻要想象着朱蓉兒臨終前的凄慘恐怕要比自己慘十倍,就心如刀絞。
鄭皇後帶着二子一女在外面恭候着,可李嶽旭不肯見她。朱蓉兒臨死的慘狀把李嶽旭對鄭皇後的最後一點夫妻之情都耗沒有了。他認爲,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面,被皇後餓死的。
這讓李嶽旭無法心安,他曾經親口說過,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弱子,他有什麽顔面來做這個皇帝!如今,弱子被迫送走,女人在眼皮底下,被人害死了。
鄭皇後焦急的等在東明殿的寝宮外,她不明白李嶽旭爲什麽不肯見她。朱蓉兒的棺材還擺在西三所,要等着李嶽旭的示下辦喪事,朝政現如今兄長與妹夫俱身體不适不能管事,誠勇和伯庸畢竟年輕,托付給别人又擔心會讓鄭家與趙家大權旁落,自己一個人勉強支撐,日子久了,難保不會有人蠢蠢欲動……
鄭誠勇與趙伯庸俱都接到皇後懿旨,要他們速速趕往東明殿,他們趕到皇宮時,看到胡靈均正在宮門口站着,像是在專門等着他們。
二人俱因誠忠一案,胡靈均出過大力,心裏對胡靈均還是心存一些感激,是以見到他時,二人都頗爲親熱的與胡靈均打了聲招呼。
胡靈均笑道:“二位匆忙趕來,可是奉皇後娘娘之命去東明殿?”
二人對視了一下,鄭誠勇道:“是啊,聽說陛下病重,又不肯接見朝臣,連皇後娘娘都不肯見,這朝政大事都堆積如山,等着陛下裁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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